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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香的关东烟

时间:2023/11/9 作者: 群文天地 热度: 9073
刘国林

  关东烟闻名全国,烟叶大、质地厚、色泽好,是吸烟的瘾君子们垂涎三尺的上品烟。我不算会吸烟,但懂一些辨别关东烟的诀窍:一是看,看烟叶的厚薄,有无斑痕;二是嗅,把烟叶放到鼻前闻,醇厚缠绵的芳香味儿,它烟所不及;三是品,捏下把烟沫儿,或拧烟卷儿,或装烟锅儿,轻轻地吸一口,让烟香在腔里闷一个时辰,再缓缓地从鼻子里返出来。虽然烟已喷出,但烟香却久久地在口腔里徘徊,无有怪味儿,日:“地地道道的关东烟!”

  关东烟之所以是上品,和地埋位置、土质优劣有关。关东是我国北方的高寒地带,上烟季节秋高气爽,日照充足,烟长得快,露洒得匀,味儿显得特别香醇。细琢磨,“云烟儿”“贵烟儿”之所以举世公认,也是和地处高原、日照充足有关吧?关东的土质得天独厚,插根拐杖都能发芽儿,何愁长不出好烟叶?

  好的烟叶也要炮制。白露的节气一到,关东的烟叶立刻上架晾露。此时,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屋檐下,全是搭起来的烟架。一绳一绳的烟叶,在秋日里闪着绿光,在秋风里泛着绿彩,在秋野里散发着绿色的清香.别看初上架的烟叶翠绿翠绿的,经整天的烈日暴晒,晚上的露水喷洒,一天一个样,就像喷了金色、抹了香油似的,眼馋哪,别说是瘾君子们看了迈不动步,就是半仙之体也得陶醉。

  秋后,关东烟上市了。像长了腿、生了翅,用不几日,就飞过山海关,打进中原市场了。烟贩子扯着嗓子叫:“关东烟,关东烟喽!看一看,瞧一瞧,品尝不要钱喽!”叫声引来了瘾君子们,成把成捆地买,匆匆地往家赶,急着享受那云里雾里“成仙”的滋味儿。有见了的,发笑,逗他们:“什么关东烟儿?干白菜叶子也能冒烟了!”他们的口里就会喷出一团雾,带出一个音儿:“你们听马季的相声了吗?‘宇宙牌香烟就是这关东烟啊!”那么自信、那么得意,好像再说啥也是多余的了。

  最能品出关东烟儿味道是烟袋著名歌唱家郭颂的《新货郎》唱得好:“汉白玉的烟袋嘴儿,乌木杆儿,还有那锃明瓦亮的烟袋锅来啊……”老汉们下地劳动,腰间插着烟袋,累了,喘口气,吸上一袋烟,顿时来了精神,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老妪们屋里屋外忙活完,其它的事儿可暂时不做,不叼烟袋可不行.你瞧吧,身子一歪,凑到烟篓前,二尺长的烟袋一伸,满满地装上一锅儿,“哧儿”地一根火柴点燃,吱啦吱啦地抽起来。抽得津津有味儿,恋恋不舍,直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身子骨轻松了才肯罢休。他们有句口头语:“饭后一锅烟,赛过活神仙”。我见过好多老汉都有这个怪癖,刚放下饭碗,手顿时就往腰里摸,好像不宛上一锅子烟,什么活计也干不了啦。老妪们呢,都习惯枕着长烟袋睡觉。睡醒了,长烟袋一顺,不声不响地抽它一锅两锅的,黑暗中,那明明灭灭的烟袋锅吱啦吱啦地响,伴着家人的酣声,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老汉们抽烟袋,不但过瘾,更能防身。关东蛇多,但它最怕吸烟袋的人,不等你掏出烟袋,它早逃之夭夭了。再毒的蛇,一触烟锅儿就翻白儿,动弹不得了。小时候我挺淘气,抓到蛇时往它嘴里塞烟袋油子,看它抽筋儿、打滚儿、放挺儿。玩够了,再剥它的皮,吃它的肉。老妪们抽烟袋也是一物两用,看哪个孙儿不听话,随手操起长烟袋,对准他们那圆滚滚的屁股蛋儿,就是一烟袋锅子,砸得他们光咧嘴,不敢吭声。若不服,再来一锅子。孙儿最怕奶奶刚抽完的烟袋,锅子滚烫烫的,砸到屁股上,不烫坏才怪呢.孙儿也最恨奶奶的长烟袋,她们的烟袋不是折断了,就是不知去向了,害得她们把长烟袋放得高高的,孙儿够不到才放心,小时候因我顽皮,没少挨奶奶的烟袋锅子,时间长了,我想方设法藏她的长烟袋。可怜她那双小脚,东跑西颠,前屋后屋地找,折腾了大半天也未找到,自言自语地念叨:“我记得放在那儿了,怎能没有呢?哎,瞧我这记性。”我也不吭声,偷偷地瞧她乐.这一天,奶奶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无精打采,我让妹妹还给她,奶奶当时就来了精神,接连抽了三袋烟,还一个劲儿地夸关东烟解乏。

  据我掌握,抽关东烟的老人们很少有咳嗽的,古来稀的老寿星更是屡见不鲜。其中的奥妙不得知,是关东烟的妙用?不敢说。至于抽关东烟能不能长寿,还是让医生们和瘾君子们争论吧。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嘛!关东烟质量最好的,要数东院的张嫂子家的。她家侍弄的烟叶一般大、一般匀。再加上她家肯吃苦,起早贪晚地晾露晒叶,烟上得快,露洒得透,烟贩子登门,一眼就能相中,方圆百里的瘾群子们也都愿来她家买烟,还送给她家个绰号“烟叶王”。提起张嫂子的大名很少有人知道,若问“烟叶王”,南北二屯的家喻户晓,老幼皆知.。

  一天早晨,我正做着美梦,朦胧中听见妻子在和谁说话。我欲睁眼瞧,忽听有人喊我:“太阳照屁股了,还热被窝子!快起来,我找你有点活儿!”噢,原来是“烟叶王”。她这大喊大嚷,把我的倦意也赶跑了。我坐起来打量她问:“又想俺富强哥了吧?找我写信?我知道,富强哥在关内捣腾关东烟,已一年未回家了,别啰唆,让你去就快去!”“烟叶王”匆匆忙忙把我拉到她家去。到她家一看,满屋子都是捆扎好的关东烟,散发熏心醉鼻的清香,张大娘正乐颠颠地打包装。我纳闷了:“这娘俩大清早忙活啥呀?”“忙活啥?你耍笔杆儿行,赚钱可不如我这老婆子啦!今年忙活出这个数!”她说着伸出两个巴掌翻了两下。“我和你嫂子都乐疯了也吓傻了。穷的时候盼富,真的富了又烧得睡不着觉了。这一打一打儿的“大团结”可咋个花法哟!”“钱少了日子不好过,钱多了也犯愁。让我帮您娘俩参谋在北京买幢楼?还是在大连买个大别墅?”“不,俺家不准备买那些玩艺,咱乡下的小楼不挺好?”“烟叶王”插话说,“今个儿让你来给俺写封信。”“还写信跟富强哥要钱?”我笑问道。“别笑俺了,那是啥时的皇历了。俺娘俩核计,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痛,眼看要过年了,挑些好烟叶给灾区的乡亲们运去,让他们年三十吃完饺子时,再尝口关东烟。这不,你得给俺措个词儿,就说这八万元拿不出手,表一表俺‘烟叶王的心意吧……”

  望着面前的“烟叶王”,我好像第一次认识她。猛地,一股热乎乎的暖流涌上我的心头。我思索着怎样写好这封信,才能表达出“烟叶王”金子般的心。其实,何止是“烟叶王呢?南北二屯的乡亲们不也张罗着往灾区捐赠关东烟吗?这时,“烟叶王”卷好一支烟,送到我面前,我忙着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浓冽的香气,沁进我的肺腑。我的笔尖伴着这关东烟浓浓的清香在信纸上飞驰起来……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七台河市七台河日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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