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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随风

时间:2008/5/17 作者: 无心快语 热度: 334447
  当夏天的阵雨停下来的时候,她来了,就在我们游泳的小河边,洗她的衣服。
  
  她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一度在我的身边掀起朵朵浪花。我以为我就是江河,可以让她在我的怀抱起舞;她从山的那边来,在我的的心里留下了回忆。我以为我就是波光,可以让她在我的胸间投影。不曾想,就在那个狂风的夜晚,她被汹涌的波涛淹没。而如今,风停浪息,她却又回到了她来时的地方,那个不为人知的很远很远的地方。
  
  就在那个雨后的夏日黄昏,我们相识了。当时我还在读高中。
  
  在那条小河旁,有一幢机器隆隆作响的小房(某厂的水机房),是她父亲工作的地方,那里,就是他们的家。她刚随父亲迁到这里。
  
  她告诉我,她家的屋后有棵很高很高的老树,上面缠满了枯萎的老藤。树边有小草,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花;门前有路,就是农夫们耕作时经常要走的乡间小路;还有她父亲闲时就去料理的小菜园,里面种满了各种蔬果,有一回,她偷尝了一个还没有红透的番茄,涩得她直吐舌头,父亲就老是笑她是一个很傻很傻的丫头;屋旁还有很宽很深的沟,有潺潺的流水,还有小桥,就是那条老牛情愿绕道也不肯过的桥。
  
  她还告诉我,她喜欢文学、喜欢音乐,她正读初三,想去考剧团。
  
  我们的交往就这样开始了。
  
  起初的一年时间里,我们只是书信来往。但是渐渐地,我们都发现我们已走进了对方的内心世界。于是交往就更为密切了。每个星期六的下午,她都会来我家里等我(我住校),而我同样在周末的时候就会归心似箭。当时父母提醒我们要注意功课,但我们仍然一如既往,我到家后就陪她回家。她的父母也非常欢迎我,每次都会留我吃晚饭。无拘束的我在她那里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而热情活泼、俏皮捣蛋的她也总喜欢捉弄我。有一次,她跟我争抢一块鸡腿,竟不小心撞翻了小饭桌,菜也洒了一地。不由分说,她父亲“咯噔”就是一个“栗子”,她却也学父亲的样给了我一个,然后就是哈哈大笑。看得出,她父母也乐了。因为他们不同意女儿去报考剧团,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闷闷不乐,现在女儿开心了,他们也就放心了,她是他们的“独生子”。
  
  我们就这样交往着,很快乐,也很充实。
  
  有时候我们探讨学习,会互相勉励;有时候探讨某一个文学作品,她会为某一个悲惨的主人公叹息;有时候她教我唱歌,却总是笑我笨,一首歌老是学不像;有时候探讨人生,她会问我为什么喜欢她,“喜欢你这样,喜欢你这样,拉着我的手,靠在我肩上,说是要去远方”,我告诉她,“喜欢你这样,喜欢你这样,喜欢你忧伤时候也歌唱!”
  
  然而树叶开始飘落的时候,我们的快乐时光也象那个夏季一样很快地就过去。
  
  她的舅舅开始来“帮”她了,每次都严厉地“教育”她,强迫她放弃这段“幼稚”的感情。
  
  “父母都不反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她责问舅舅。
  
  “你是我的外甥,我管你也是天经地义!”
  
  “可是我们也没有做出有辱家门的事。”
  
  “这样下去也很难说!”
  
  “但我们是真心的,即使以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会跟他一辈子!”
  
  “你不要多说了,总之我不同意你和他交往!”
  
  “为什么?!”我也据理力争,“我同她交往,同她过日子,又不是与你过!”
  
  “我就是看不贯你!”
  
  “就是看不贯?你真是一个蛮不讲理、不可理喻、无知可笑的人!”
  
  “我就是,你又将如何?!”
  
  当时我眼睛直冒火,一拳头就打了过去…
  
  就因为这“看不贯”,他天天都在责骂她。她父亲却不知该听谁的,看着女儿无助的泪眼,却无能为力,他知道这样的事是拗不过她母亲的,而母亲,总是听舅舅的。
  
  她快被逼疯了。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离家出走了。而更为可怕的竟是,她在去学校找我的路上出事了…
  
  从来没有想过,是爱还是执着,需要眼泪这么多。
  
  “旧恨”未去,今又添新愁。这对于一个花季的少女,该是一种怎样残忍的打击啊!而她当时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以泪洗面并深深地自责。她以为这一切全是她自己的错。失去了童贞,她觉得对不起我、再也无脸见人。她开始躲避我了。
  
  而我也几乎到了疯狂崩溃的边缘,到处去找那个罪人,却没有结果。我于是就不顾她家人的竭力反对去报了警。结果他们一家人就如事前所料,陷进了世俗的流言蜚语之中。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搬家。而她最终留给我的仅仅是一纸挂在门上的字条--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而我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我已被这些突如而来的令人揪心的事缠得心力憔悴,无心向学了,结果是当年的最低高校的录取分数线也没能够上。
  
  “也曾问行云的去处,也曾问流水的消息”。我开始去寻找他们。但当我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的方法,换来的仅仅是一场牵挂:她父亲提前从厂里退休,一家人已回了老家。我不知道他们老家的地方。从此,我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天各一方,失去了联系。
  
  曾经在多少个不眠的夜里、曾经在多少个度日如年的岁月中,我一直在痴痴地等待着她、苦苦寻觅她,盼望世事总会有专机。
  
  很傻很傻的丫头,你可记得你的家。  
  那棵屋后的老树,枯藤已发了新芽;  
  你可记得那门前的果园,枝上已挂满了红透的番茄;  
  还有那小屋旁潺潺的流水,那老牛也不敢过的小桥! 
  你可记得你的家?
  
  我一次次走向那小桥流水边的小屋。一切还是依旧,却没有了往日的温馨、往日那熟悉的身影……
  
  工作以后,虽然工作上会得到领导的肯定;生活中会有同学和朋友的帮助、同事的关心,但我仍然一点也不快乐,依然在想着她,并婉拒了身边多个女孩的感情。
  
  那些无名的日子,让我变得愈发地孤独、寂寞,而陪伴我的,常常就是忧郁。
  
  最终,我盼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搬家后的第二年,她顶职进厂,随后就调离了原单位,并且结婚生子了!谁能想象,一个有着文学、唱歌等艺术天赋,整天嚷着要报考剧团、艺校,想当一名演员的聪明活泼、漂亮温柔的她,却不得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嫁给了一个残疾人!
  
  从来不曾想过,是坚贞还是懦弱,需要付出这么多--那些人世间所有的幸福、所有的快乐、所有的梦想!
  
  少年不经世的我,在苦苦地寻觅和等待了十年之后,却突然要在一夜之间饮尽这些人世间所有的沧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
  
  从此,我就像飞过城市中的风,在人群之中,越吹越冷漠。面对感情上的事也不再心存梦想、不敢再奢望了……
  
  我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那些做过的梦、唱过的歌、爱过的人,那些我们曾天真地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事,留在了梦里,留在了风中,留给了漫漫的岁月,不能再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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