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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光的漫漶之处

时间:2023/11/9 作者: 诗林 热度: 18823
海滨
  认识诗人龚学敏已经二十几年了,也作了他二十几年的读者,而且往往还是第一读者。龚学敏式的狂飙突进的笔法中那些张扬着现代汉语活力的蓬勃语词、天马行空般的长短句子,给当代诗坛带来了近三十年不羁的亮色。他的诗歌不属于任何流派,自成一体,因此死粉和坚定批判者一样多。他不是这个时代写作的大多数,更与主流的优秀者保持着微妙而清晰的距离,事实是,不管我们承不承认,龚学敏的写作努力都在那儿,他已经为当代诗歌的书写提供了一种可能。
  但让我惊讶的是,近两年来龚学敏在逐渐变“好”,他在为现实抒情、为山水吟咏中自觉选择了看似中正的审美取向,仿佛奔突的激流选择了大海,跌宕的瀑布选择了深潭。他的这些变化,窃以为是一个飞翔的诗人皈依了时光的教旨,他因沉淀而获得了更为醇厚的真味,从而让作品具备了精神的厚度。
  《青山在》是一组行笔从容机敏、气韵开阔通脱的诗歌,在龚学敏为自己划定的表达边界里,他曾经枝叶横生的奇诡意象化为了大道至简的诗意图景,中年况味,山高水长,不求泣鬼神,但愿入人心。
  “我在华兴街对面,给戏中人/掺茶/日子一久,心中便长出了锣鼓”(《悦来茶馆》)。物欲现实中千人一面的程序化生活,个体精神变成了群体固化底色的一元,只有傳说中的理想主义还在活色生香,诗人心中长出的锣鼓既可能是卓然不群的价值追求,也可能是渴望唤醒人群的普世法器。诗歌要切入历史的脉络,需要时刻保持“茶水”的温度和喝茶人与“戏中人”对话的态度,这样才能形成历史与现实相通相融的角色观,从而赋予生命的诗美感受。“食客在攘攘中,不断与自己对饮/纸鸢带着诗句飞/停车场的汽车不饮酒,如那唐碑/不停地接新人”(《盘飨市》),龚学敏笔下的盘飨市是成都很著名的一个川味老店,店名取自杜甫《客至》中的“盘飨市远无兼味”,该店地处都市核心区,古色古香的建筑隐于高楼霓虹中间。诗中龚学敏把现代元素和古典意象叠合在一起,市声喧嚣,往往可以对饮的却只有自己,时事变迁,灵魂的守护者又不断遇到新的价值拷问。诗人巧妙地把汽车这种现代物像放置在唐碑面前,“汽车不饮酒”,唐碑却在不断地接新人,传统与当下两条脉线交织转换所蕴含的攻防、妥协乃至突围,带来的是诗歌哲学层面的深度思考。龚学敏擅长用诗笔蘸取烟火味,用形而下的日常生活细节彰显人性温度,在精彩的隐喻中反证生活的逻辑,从而达到诗意的升华。
  重大历史变革和社会事件对诗歌抒写的影响是迅速而深刻的,作为在场的最具敏感度的那部分,诗人群体的发声不可或缺。但如何通过现实的具体世象甚至观照现实的历史标记来呈现情与思,的确是当代诗人遇到的一大问题。脱离生活语境、缺乏现实态度、以技艺掩饰意义的作品越多,《青山在》这种力求探寻生命奥义的诗歌就愈显可贵。“我们都在井水到过的地方生根/读史记/把故乡揣成井沿上的青苔/一起望月,即使有飞机掠过,权当/一杯进怀来的乡愁”(《文君井》),在现代化文明进程中,人类依存的物质背景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连接时空距离的媒质已从牛车、马队、炊烟、家书、鸽群等变幻为高铁、飞机、网络和各种各样的快递,速度在拉近情感的时候也疏淡了情感。龚学敏望见的月亮,因为有飞机的掠过,已不再是古典的月亮,它照见的井水,也不再是农耕文明中逐水生根的记忆依据。现代人最本源的乡愁其实是来自对灵魂原乡的寻找,可能是过去式的,也可能是现在式的,读史可以找到来路,也可以清晰我们向前的目光。“站在袈裟状钢架的阴影里,风水/切为硕大的薄片/成为天空放在脚下的镜子/白头鹎飞了三天,没有照见一颗/人心”(《谒南京牛首山佛顶宫》),龚学敏的这首诗歌写于特殊时期,特殊的现实背景造就了微妙的人生百态,信仰和价值观重新成为观照人心的镜子,其间深味,只有时代的真正在场者才知道。
  从《九寨蓝》《长征》到《四川在上》《濒临》,龚学敏一以贯之的抒情风格,给广大诗爱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他盛年时期尝试的写作变法,也将是可圈可点的。毕竟,只有放慢了节奏的行走,才能带给诗人更为清晰的观察、思考和表达。在时光漫漶之处,方向对每个诗人尤为重要,就如龚学敏不久前说过的话一样:是生活的重击让我学会了真正的写作。这个重击,我知道不一定确指某件事情,而感受的个体也不一定是他,也不一定是我,但一定都和我们作为“人”有关。读他的《青山在》,那些闪烁跳跃的句子还是龚学敏式的,怪诞且机智的隐喻却覆盖了整个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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