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玻璃雾:轻盈又隐隐可见,
像火的重聚,不带掩饰地、庄严地自我袒露;
卷起,复又展开,不过是再次显现,
将白色注入体内——赋予形。
它就是此刻的中心?一天,我从码头来,
看见自己是雾的形象,
(静为雾骨,动为雾足)倒挂在
船角,聚集、反复:凌空的天性
被光线擦亮。瞧!一次尝试
雾却改变着自身。它就是在那儿的事物。
易碎,但精于修复。
变形,为每一双眼睛识别。
如一位诗人写道:“我重又找回我身边的面
孔。”*
雾让我沉静下来。仿佛那里真有一个静的中
心。
岩石肌肉
从其底部升起,在空气泡沫翻涌的堤坝,
沿着歧义的路自我循环。它是镜子,
任其有限对抗着空间的无限。
——多么富于想象的举动。
雾折叠着行进。风鼓动
泥土的帆,冒险在临海的
树的悬崖下。
半个海斜插土里,一片雪白。
不必风暴,不必引力,
雾落在飘忽不定的奇迹上。不,
它本身就是奇迹,不占据其他物体的位置。
它赋形,“借助于真实的凹凸不平。”
注:*引自苏佩维埃尔《万有引力》。
卡瓦菲斯,1933
浓缩的海,升起圆形之夜。亚历山大,*
日子正在向上坍塌,到码头,浅滩,烛火及
船——
波浪仿佛悬崖举起你。
一个人在海上走。一道景色自此处生成。
(渐渐绚烂又渐渐滑入局部的宁静。)
你想起如何从往日的事件中来到这里,
“七十岁是一座教堂,填满鱼类,矿石,微型岛
屿。”
光线巧妙地将你们焊在一起,
取材来自海之倒影。
注:*亚历山大,埃及城市及卡瓦菲斯的出生地,其一生中大部分時间居住于此。
毕肖普,1979
整日睡在海面而海是我朋友的一块腿骨。
现在,朋友离去,海穿上鞋子
抵达寄居蟹。抵达寄居蟹,寄居蟹。
渔网放弃了她,但快速地移动是必要的,
快速属于刚刚回港的船只:
(卸下落日与桅杆,并用十月的海岸线
为其编织花环。)看
傍晚的海雾
已经从我身上降临——不会再有新鲜事了:
伊丽莎白,海水托起你一生的睡眠。
辛波斯卡,2012
六点钟已是另一种结局。
此时的我和你,更像是一对苦杏仁味的小行
星。
花圃、屋顶、通往波兰葬礼的卷曲路径:
天空突然多出些云而不能游泳。
我们就平躺在地,像树之面孔溶解在时间之
镜中。
……沉下去吧!沉下去。(落日刹住,
停靠在遥远的克拉科夫和一天结束的地方,
那儿:
光的降临犹如神的进场。)
返乡之路充满歧义,
6月13日再读《动物故事集》
书翻开,
雨下在星期一。
美妙呵,《动物故事集》:
“两只象赛跑,
一只像海,
一只像船。”
“我已来到星期二,变成一座岛。”(一只象
说。)
“海挂在海藻上,我的腿丢了。”(另一只说。)
第二天,
雨落下小小的喜悦,“你看见
胖象和瘦象坐在礁石上,尾巴套着海浪。”
我望向窗外,园艺师父亲登梯
整理架上的新葡萄,
手伸向
有物,或无物。
很快时间过去了,
“黄昏再次来到(我们)这里。”
父亲和我把梯子搬回地下室,
我们走进黑暗,“星(灯)光照耀下的回家的
滩涂布满五彩的贝类,
两只象小心翼翼
驻足、绕开,”
抬头注视远处闪光的屋顶。
“海(夜)就要翻过来,”
这一刻,“象鼻里储满滚烫的海水。”
府南河
(雨中的两个人走进松林,夏已尽:
松涛的力量与身体的潮汐曾无误地重叠,“她
说
爱,他的嘴也弓开这个词”)
府南河岸小块陆地,薄雾中的线条
与轮廓,皆已染上衰老之漆。
且看这雨赋予的力,遴选雕塑、曲折有致的
桥身,以及赶路人。我们在这里,也在别处:
松林哗哗的小径,如云重唱,“或有白鹭
展翅,盛大的中年降临”。
也许它只是一条线,此后不再有
完美结构,像浪,抵达河心后
折回——短暂的愉悦编织的目之所及。
你会说,已足够,一次可能的漫步
使你懂得满足与谦逊。当雨,丝毫不差地
落在这里,我们,如此平静、迷人:
像一朵云,在此刻打开,在温顺的
成都平原。我们停下,
看它——
墨色的松林如我骄傲巨大的影子。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