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隐楼
在天灯弄,可以看见黑暗。被赋予的
形状锁闭着,大门面对迷失自己的人。
这些建筑,偶尔会被臭氧惊醒,
以另一种声音呼吸,一边堆积,
一边丧失,犹如体内倾斜的痛苦。
这是一段空旷的距离,无人执守。
在南市区,没有一个位置可以姑息。
秋天已被推迟,无人洞悉砖石的季节。
书籍,借用虚无的形式,在眺望人群。
我那么陌生,犹如一个错别字。
城市的腹部,超功利的建筑,
犹如暗疾,束缚在自身的命运里。
我无法进入它们锈蚀的后院,
也许,一棵梓树的鬼魂正在游荡,
于光阴的裂隙中,纠正钢铁的恐高症。
被翻刻的往事,在风雨中变成
一个灾难。我听见建筑失败的声音。
从此以后,聚敛与逃亡的技术
一蹶不振。所有权在融化。
伪造的名誉几经易手,接近透明。
在放弃谋反之际,事物抵达了本质,
那虚无的纬度。我一无所获,除了幻象。
一条敏感的弄堂在变形,如烈日下的豆荚。
门口树的果实,没有任何锋芒,
祖先的江山,获得了异常的宁静。
叠影仪
我醒来,窗口走进一个倾斜的白昼。
一群麻雀,在老人的驱赶下,从对面阳台
起飞,它们离去,从不关心我们
贫困的思想,却使我产生了预感。
拉上窗帘,让尘世变得更加愚蠢,我邀请
自己走入镜子。我已准备好一次毁灭。
荒芜正在溢出。站在寂静的对面,
我仿佛看到了残忍的生活。时间散落在地。
我一直试图超越,又一再返回。我在边界上
生活,犹如一个废墟。这个傍晚令人惊异,
受一首诗的驱使,我重新进入街道,
在菜场,遇见一股冰冷的甜蜜,仿佛
数个世纪的灰烬,塌陷于岁末的心脏。
一枚无法被时代消化的结石,停留在思想的
胆汁里,无法令空气中的影子宁静下来,
所谓牺牲,就是见证叠加在一起的疼痛。
禁止入内
我被拒绝,因此完成了旅行。
安亭中学,在冰凉的口语中,募集专制。
我继续深入秋日,翻越陈旧的傍晚,
但无法确定,我是否真的来到了中心。
菩提寺呼吸着,像废弃的防空洞。
日子,为何如此沉默,挂在横梁上,
陷入阴暗,如一只枯萎的蝙蝠,
正在寻找一个夜晚。城市清晰起来。
我在银杏树上如期找到了时间,
它们干燥,安靜,命运从枝头滴落下来,
见证了那么多溃散。谎言批发商
在草坪上掘地三尺,仿佛不可击败。
我缓慢地走过陈家木桥,拉着一只
温暖的手,仿佛一名黑暗收集者,远道而来,
内心装满熟透的声音,等待被人清洗。
借助孕育已久的目光,我已经来到终点。
反讽街
战栗的正午,阳光畏葸于树下,
像一名持旧的乞者,露出惊异的目光,
树荫从陈旧的春天中散发出空洞,
我找到一种贫乏,神秘的秩序完整起来。
聒噪的鸟群已忘记交谈,此时,
静默显得更真实,我渴望一场风暴
袭击这条街道,揭示出它临时的欢愉,
直到春天坠入自身的否定,偶然的温度。
犹如削皮后的水果,丧失了约束,
但四处流溢的黑暗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获得无常、失败,和最终的宁静。死亡
并不是一个句号,赠礼继续站在你的桌上。
街角被命运逼迫的建筑,最终被拆毁,
我流连于它们的废墟,仿佛一个清晨
随着甜蜜的空气而来,一名思乡的奴隶
成为内在的异乡人,犹如减刑后的囚徒。
已经习惯于被囚的处境了,但仍要
向内张望,索引不可见的事物,离开此地,
就是永远栖居于此地,穷尽它的可能性,
在瞬间抵达永恒,用清晰的绳子绑住混乱。
穀树下
老人们,在修复身体的节奏。黄昏
落在椅子上,如一根拐杖滑向草丛。
每一棵树相邻于寂静。
黑暗训练着肉体的智慧。
一个偶然的自我释放出
各种悲观,使骄傲变得迟钝。
仿佛一只漂在水面的垃圾袋,
我正被环境逐渐吸收。
蚊子却纠正了我的幻觉。
它们是血液的敌人,生活的阴影。
即使如此,我不必怀疑秋天的衰败。
每一片树叶等待着被霜露撕下。
命运将自己固定在微卷的落叶之中。
缄默业已完成,并且逐渐溃散。
空栅栏
漫游,寻找那唯一真诚的人。
——希尼
椅子是空着的,却如此安静。
抽水马桶循环空洞的希望,
误解随之而来。一切事物
都是被给予的,而我们不愿顺从。
房间里的翻译者渴望得到爱抚,
而内心的幻觉盛大,如阴影挡住了门口,
乌鸦的叫声掘开一个封闭的异乡,
言辞并不多余,不能由沉默代替。
于是,常被陌生人感动,是多么稀少。
深冬的落叶,已决心面对终点,
小区深处,亮着几盏灯,仿佛一些邀请。
一个灵魂,跨越黑暗,才能取消盲目。
夜宿铜锣湾
这夜晚清浅,正从铜锣湾
渐次展开,内地游客
发出了喟叹,裁剪过的生活
令他们感到不安。
这海风、瘦削的街道、
炫目的霓虹灯、静默的港湾,
携带着缤纷的信息,邀请
楼宇间渗出的陌生与绝对。
然而,远山温暖,
人群漫无目的,汽车
喘息在迷你酒店门口,
一扇门犹如慢慢睡去的
麻雀。人们在辞别
一个个新鲜的梦。
身份正在被发明,
这春日,等待外来者
去完成。愛恋的人,
在旅途中,一次次变得不同。
任性的人
窗外是城市,释放着争执的夜。初夏的薄雾
被吸入每一个人的肺部,它不懂得什么差别。
有时候我们只是忘记了:我们,来自不同的省
份,
微凉的风,到底是无法修复身体与身体之间
的裂缝。
口音中的方言醒着,未闭合的铝合金窗醒着,
镜子在诉说着容忍,试图翻译人们的无知与
傲慢,
桃浦西路已经认识了我,静默的大门却上着
锁。
近处的桃浦河并不渴望什么,然而它醒着,醒
着。
楼上,两个从不失眠的人促膝长谈,彻夜。
不为什么。大多数人活着,有时相互取悦,
有时相互伤害,于是,肉体醒来又睡去。
只有一封未拆的信,才能够守护那一团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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