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 作
体味事物是诗人每天的功课
午餐前传来的死讯
成为今天应当应对的新事件
还需要应对突然降临的鸟鸣
晚餐,母亲烹调的嘶嘶声
和阵雨过后忽然开始的喧闹
鸟儿也歌唱那些新到场的事物
玻璃窗上蓝天静默如同一张
敬拜基督的人脸
肉体每一秒钟都在变化
这些功课诗人每天都要做
体味良善和体味凶残一道
而体味良善应当成为更主要的任务
再将那种微妙的间隙引向
高空,找到更古老的
——那丢失掉的谜语。
悄悄地,静默回归
成为这个秋天抽屉里
为新生婴儿的到来提前准备好的
小衣服和小被子。
关 系
几年前,
医院的病室
灯光清白
我被切开,
为的是
取出一些珍珠样的
小小病瘤。
我听到人肉
被切开的声响
感觉自己
是一张麻袋,
被抽出一根
致命的粗线。
两个月后,
我将再次被切开,
为的是取出一个
小小的、新鲜的
尚未来到人世的
婴孩儿——
她将是我的女儿。
——我不知道
这肉体里面
还将藏有多少
应许的秘密。
在一整个人生里
缓慢地孕育
小小骨骼企图建立
与窗外那些树木
和河流之间的
连接。
清晨时分
当清晨的光透过纱窗洒进来
天,已经是那么蓝和干净
如同奶奶新镶的牙齿。
午后,砖粉色的旧楼
也会像洗过一样
不像它自己了,
那种鲜艳的红色
清脆——
你可曾在此时苏醒
惊叹于所在世界。
它是那么柔软的一团儿
洁白的枕头
和带有污点的墙壁
都变为宗教的白,
——像是银器
或被施以魔法的雕塑。
炎热消退,送给世界
一个新的早晨。造物神奇
而充满怜悯,仿佛世间
从无哀痛。
报 偿
我在一个下午感到
——春天将来
偿还我的是一次新生命。
听见许久未见的鸟鸣,
它们挂在我办公室的墙壁外。
我不再厌烦囚徒的生涯,
虚心接受街道上的急刹车,
没有计划出海,
我把肉身交给普通人。
给小儿
我已经很久没看过清晨的晨曦,
没看过春天和严冬的缝隙。
我将正午的太阳装在躯体里,
缓慢地将叹息释放出热。
我花费一整个春天,
学会做一件小事。
我已经原谅许多职业,
包括按动电梯上上下下的耗费。
我将自己放入到别人的命运里。
我观望——原谅了三十岁
原谅了庸常和苟活。
我不再向往激烈的爱恨
不再饥饿,丧失表现欲,
我几乎要与生活和解,
一切就在你即将到来的时候。
我甘愿给你一个平凡到
只有乳汁的母亲。
悲 歌
谁在我的背后,
在我书写的时候,
在我背后铺开黑色
铺开那黑色的幕布?
谁涂抹它们,
画下粉色的楼群
用小指在它上面
画图——
谁吹拂汽笛
为一缕烟,
再把细碎的关门声
画下——
谁在天上打开我爱的窗子
我幼年的梦,我的希望。
谁让它们在天上,
在我的天上走?
谁打开那些闪亮的窗子,
在里面放下男人和孩子。
谁在行使殴打和杀戮
看透隐藏的忍耐和计划,
表演着仁慈,
成长和生机。
谁高傲地翻出
内部的颓败
发动跳动的欲望,
为原始森林?
谁操控雨季,
和忏悔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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