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写意

 

黄昏的光线
这从天际撒下的渔网
初春的小镇被一网打尽
感应过敏的路灯
开出淡淡的花朵
犹如渔网围困的眼睛
大街上是刚下班的打工人
鱼群一样漂在暮色的河流
高楼如岸  窗口朦胧的灯光
柔软如溪如泉
却以飞瀑的姿势
将他们仰视逆水的心击翻
广告上倚着香车的美人沉默无声
这些异乡人不是她的客户群
工业区的厂房如静止的海浪
长城酒店耸立如晨雾中的珊瑚岛
此刻的暮色在回忆或摸仿黎明
暧昧的色调虚构着
一场即将来临的梦境
此刻的宁静是一部
悲喜交加的歌剧中舒缓的序曲
试着推开每一扇落尘的心扉
谁的收音机在预报天气
远方有寒流躅行
南方啊  你是一片温暖的土地
鲜花样开放着一朵朵追逐春天的心灵
谁又能预报  将有多少场冰雪和风暴
掠过今夜在暂住证上栖居的乡愁

 

站台即景

 

握着一张薄薄的车票
她感觉是工厂使用的刀片
往事疲惫中苏醒从心底纷踏而来
每一个回首的凝望或转身的叹息
都被刀刃割伤  一只白鸽
在如水的暮色里缓缓盘旋
是寻找巢或者等待爱
最终飞去  翅影的最后一闪
夜空似乎抽搐了一下
心随之一颤  她的泪水流出来
她的梦想在南方的天空盘旋了十年
今夜就要离开
火车拉响向北的汽笛
泪眼回望  人潮里
等不来曾与她结伴南下的青春
再陪她回到故乡

 

快餐人生

 

吃饭了  吃饭了  胃在嚎叫
蓝的灰的绿的各色工衣
在工业区大街上的春风里
像批发市场遍地丢弃的菜叶
断茎的芹菜撕裂的白菜沤黄的菠菜
他们匆匆走进快餐店与菜叶约会
咀嚼生活的砂粒爱情的酸涩
她从湘味居酒店门口走过
湘是故乡  但她不敢奢望偿偿
她走过稻草人酒馆
白领们怀揣乡愁在买醉抒情
她不知道乡愁  她只是很想家
“叶叶红”干净却只准吃一碗饭坐满了女工
“一剪梅”潲水油炒菜而饭管饱挤满了男工
各店的玻璃窗上贴着：青菜快餐8元  加肉10元
她慢慢靠近  可小学老师教给的四则运算
让她算着母亲病痛的呻吟  弟弟望着黑板的眼睛
继续前行  “啊!你来了”发廊粉色的灯光
刺痛她的饥渴  隐约的身影像她在流水线的姐妹
坐进“浙江包子”  三个包子，一碗米汤  2元
她说肉馅的  声音极低  津津有味的吃着
翻着路边诊所派发的杂志  激光切割包皮
翻过  无痛药物人流
翻过  老军医勇战湿疣梅毒淋病
对面一个同厂的男孩对她甜甜的笑
心情突然像这个春天莫名其妙的天气
一只雪白的小狗跑到脚边  望她像贪嘴的婴儿
她将一块面包递到它的嘴边  一声凄厉的断喝
衣装华贵的女子花容失色的抱起小狗
乖乖乖乖的唤  像从孩子口中抠出毒药的母亲
女子提着包装精美的狗食  她不知道
那价值抵她几个月的生活费
如她不清楚工资单总与劳动法闹矛盾的关系
她匆匆回返  一路算着
加班到深夜12点  5.5个钟  3元1个钟
得数让她有些许的温暖激动  暮色中
灯箱广告上手抚肚皮的美女在喊叫
碧生源肠润茶  想怎么瘦就怎么瘦
她抓着留下来的面包  渐渐变凉
她要用来安慰  子夜发脾气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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