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代——三十年代
叶灵凤这位装帧美术工作者在一九三○年左右为光华书局和现代书局的出版物画了不少封面,如期刊:《幻洲》、《现代》,单行本:《灵凤小品集》、《兰生弟的日记》、《天竹》、《哈尔次山旅行记》和《恋爱病患者》等等。他也设计绘制了一些扉页图案,如:《野际》和《女陪审员》等书。叶灵凤设计的封面参考过日本图案,也参考英国十九世纪装饰画家比亚兹莱。美术界有同志批评叶灵凤学比亚兹莱的装饰画学得并不好,这是很贴切的评语。他设计的封面,色彩采用红、黄、绿、黑等原色。鲁迅评论说:“叶先生的画是从英国比亚兹莱剥来的”。
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书籍装帧的专业工作者,著名的只有这样十数人,因为装帧美术工作者在当年还没有形成队伍。其实还有一些精于此道的出版家和著作家,他们实际上装帧过重要的出版物,不过读者不知道而已。例如:出版界的老前辈胡愈之,是商务印书馆《东方杂志》副主编(一九三二年起是该杂志的主编),就是一位对现代印刷知识丰富、对出版编排有特殊才干、关心书刊装帧的老编辑。他主编的《东方杂志》(“一·二八”抗日沪战之后)封面和内容版式,都是他亲自规划、指导青年设计的。斯诺的《西行漫记》,采用红布精装,“西行漫记”四个字用隶书烫金,内容版面编排,全出于胡愈老之手。还有一位老《东方杂志》(一九二七年之前)副主编,《妇女杂志》、《新女性》主编章锡琛,也是对出版物装帧颇为关心,善于规划出主意的人。开明书店出过一本《血痕》,封面是章设计的:他把一滩浓墨汁叙在纸上,用嘴向四面吹气,吹成一滩鲜血似的,写上“血痕”书名,按三十二开本大小划一线框于周围,制成阴文版,用黑墨印在红色书面纸上,血痕便显现出来了。还有倍倍尔的《妇人与社会》、《十日谈》等大部头著作的装帧设计,都有章锡琛的心血在内。二十卷本的《鲁迅全集》(一九三八年初版),红布面,书脊上烫银粉字,封面压硬框印,庄严大方。是全集编委会编辑们的集体设计。记得一九三一年,商务印书馆为纪念它创业三十五周年而编辑的一部叫:《最近三十五年之中国教育》,装潢特别精致:十六开本,皮脊漆布精装,金碧辉煌。内容有许多用铜锌版、凹凸版、珂罗版、胶皮版印刷的插图,使用了各种先进的(在当时而论)印刷技术。正文纸用米色道林。这是当年商务主持者张菊生、高梦旦和一些美术工作者的集体创作。是三十年代初中国出版界一本装帧特殊考究的书。读书出版社的《资本论》全译本(郭大力、王亚南合译。一九三八年初版,三卷本),装帧用米色布面,中印红色腰带,书名是阴文,非常大方,是当年理论译著装帧艺术上另具一格的杰作。良友图书公司出版的《中国新文学大系》,是鲁迅、沈雁冰、郑振铎等编选的,拟订编辑规划的是赵家璧。装帧用漆布精装(十卷本),庄严大方。这种大部头书籍,装帧设计多是集体的,构思拟稿时既有出版者的意见,也有编选人的意见,还有装帧美术家的意见,三方面的要求综合而成。良友出版了一本鲁迅编选的《苏联版画选集》,有平装本,也有精装本,精装本是双面铜版纸印的,装帧用漆布面全金脊,有点珠光宝气。我推想:用这种方式装帧早期苏联各版画家的作品集子,不是编选者鲁迅的设想。麦绥莱勒的四本小连环版画集,就显得大方了。当时上海还有一家水沫书店,专出版辩证唯物论的文艺理论翻译丛书,装帧用类似方头的美术字,再用细线双钩写书名,书名地位要占封面的三分之一,用红黑色套印在布纹书面纸上。这套丛书有《艺术论》、《文艺政策》、《文艺与批评》等各册。原著者为蒲力汗诺夫、卢那卡尔斯基等,译者为鲁迅、冯雪峰等。用毛边装订,是一套别出心裁的丛书。还有一家南强书局,出了一些社会科学理论书,有一册《论劳动教育》(或《劳动教育概论》),著作者是谁已记不起来,这本书的封面只用几条粗线条,宋体字书名,有色书面纸棕色印。在理论书装帧上也是颇为大方朴实的一种方式。有一家大江书铺,出版过一部波格达诺夫的《经济科学大纲》,记得封面和书脊用的是隶书字,铜版纸,红黑两色套印,大方庄重。天马书店印过《鲁迅自选集》,鲁迅自己提的书名,单色印,很朴素。此外,有不少画家,有时也设计过少数书籍的封面画,这儿就不一一列论了。
问:听了上面你所介绍的,我们已经知道了二十、三十年代书籍装帧艺术的概况,得到启发教育不少。但其中没有说到你自己。希望你再说说你的装帧工作情况。
答:我搞书籍装帧工作,共约二十五年,自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五五年。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设计的比较多(今天不谈四十年代的)。优劣如何,应该请朋友们来评论。但我自己有自己的看法:1.绘画基础技术差;2.装帧了数百种书籍,还形成不了一种独特的风格出来;3.虽有相当数量,而质量不高。三十年代我在三个出版单位从事装帧美术工作:开明书店(中国青年出版社前身之一),生活书店和商务印书馆。一九三一年秋,我进开明书店工作。那时丰子恺老师身体弱,多病痛。在浙江石门(崇德)家中休养,钱君
在抗日救亡运动蓬勃发展的一九三六年,徐伯昕同志叫我为生活书店画些封面,不久,我就参加到
这个邹韬奋创办的革命的出版单位去工作。生活书店在一九三三年以后,编了好几辑《生活》周刊主编韬奋答读者问的书信集子和韬奋编译的《革命文豪高尔基》。之后,新订了编辑计划,发行了十多种定期刊物外,单行本的重点是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等革命导师的经典著作。又出版国际问题的译著,如:《世界知识丛书》。时事性的,如:《黑白丛书》(取黑山白水,抗日救亡之意)和各种文学名著。马列主义经典著作的封面,多数是以宋体美术字题书名,有的用阳文,有的用一块长方的阴文版,黑墨印,著者及译者名字则用铅字排版,红墨印,求红黑分明,对比强烈。《世界知识丛书》各册,不用统一的丛书封面,而是每出一册,即设计一幅不同的图案,如:《世界政治》、《现代十国论》、《国际问题讲话》等,都以世界地图为素材再设计图案为底色,上面套印书名,印深棕或黑色。《黑白丛书》各册是用统一的丛书封面的:书名用宋体字制阴文版,黑底白字,下面约四分之三地位绘了一个火炬,桔黄色印刷。文学书籍由我装帧的有:《中国的一日》(茅盾主编,一九三六年版),这是一部抗日救亡运动中的报告文学、散文集,意在表现一天之内的中国的全般面目,由全国各地的一切作家非作家,用轻松而隽永的笔调写下他的印象。此书篇幅很厚,用布面精装和纸面精装两种装订。书脊用双线连环组成了图案,表示团结,书名写美术字,布面的烫金,纸面的印黑色字;封面图案都轧硬印。《夏伯阳》(即《却派耶夫》)(富曼诺夫著,郭定一译),此书也有精装、平装两种,封面构图采用一幅夏伯阳跨骏马冲锋的雄姿,给以浮雕图案化,轧硬印于棕色漆布面上,书脊烫金字。《高尔基创作选集》,在当时国民党白色恐怖笼罩下,发行有困难,由编辑部决定取其中的一篇“坟场”为书名,我画的封面也特地用了一些花草组成图案,形式上表现轻松一点,为的是便于发售出去。我为生活书店装帧的文学书籍中比较满意的一种是思慕译的《歌德自传》:构图是用粗细线条组成,天头和靠书脊附近用一阔边和数条细线,九十度直角相交,印绿色,书名及著译者名字写美术体字,制阴文版,印棕色,采用淡灰书面纸为底色,看去还比较庄重大方。一九三三年,张梓生为申报馆编《一九三三年申报年鉴》,他叫我为之设计样本及年鉴的装帧工作。我给他设计了一幅满版大红白字,上右角又加一个木铎,书脊上也加一个木铎,红、黑、绿三色套印。此外,还为光明书局、黎明书局等出版单位装帧了一些书籍,如: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郭沫若等译),冯和法编的《中国农村经济资料》等等。
我为期刊设计的封面有:郑振铎、王统照等编的《文学》月刊(一九三六年秋到一九三七年)第七卷、第八卷共十期左右,封面图案构图,每期各异,费了不少精力。金仲华主编的《世界知识》半月刊封面,有的是金设计,我执笔。伍蠡甫主编的《世界文学》月刊封面,也是我设计的。“一·二八”后一个时期,商务印书馆复业,请胡愈之继续主编《东方杂志》,我为该刊美术设计。我为该杂志绘制封面、各专栏刊头、题饰之外,经常工作是与黄幼雄(后为冯宾符,即仲足接编)合编《东方杂志》的插页:《东方画报》(每期十六面,印写版印刷),从一九三二年秋至一九三七年“八·一三”为止。之后,我跟随生活书店总店迁到武汉、广州、重庆。由于制版、印刷和纸张等技术和供应关系,生活出版的有些书籍仍在上海英法租界地区秘密生产,所需封面,由我在重庆设计成色稿和黑稿,辗转寄去制版印刷。记得一九三九年,重庆生活书店总店请沈志远主编《理论与现实》月刊,装帧也是我设计的,封面构图是用四方连续图案为底纹,上面套印刊名的文字而成。那时重庆虽然还可以摄制锌版,但是纸张已只能用两层或三层裱褙成的竹制纸了。
今天就谈到三十年代为止。以后的情况,以后再找机会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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