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

　　

　　以母亲之名

　　 过去的一周里，你做了什么并不重要，没做什么才最重要。

　　 5月10日是母亲节。记不住没关系，微信、微博、新闻、报纸，都在铺天盖地地提醒着你，温馨和感恩是这一天唯一的主题。

　　 于是，万众瞩目之下，对母亲的感激之情如潮水般爆发，催泪的话语让人应接不暇。如果你在这一天没有被泪水裹挟着说点或做点什么，就会觉得有点对不住辛苦多年的母亲。

　　 母亲的伟大无需多言，含辛茹苦地养育儿女当然值得赞美。可是，当把这些存在于每个家庭之中、每个人心底的感情汇聚起来搬到台前表演，难道真的就能更多地表达出对母亲的孝敬？

　　 比如，在杭州一个景区，二十四名穿着大红衣裳的媳妇，半跪着为同样红衣裹身的婆婆洗脚、穿鞋;广东一所初中的全体初二学生在操场上集体下跪，从父母手里接过父母写给自己的家书;还有的地方，几百号人和自己的母亲在镜头前抱头痛哭，名曰感恩。

　　 不知母亲节过后，这些情节是否还能在每日的生活里重演？

　　 回归日常，礼服终究要脱下，洗脚水的温暖也会被日常生活的琐碎冲淡，跪拜的仪式恐怕也将变成对母亲唠叨的不耐烦。最终，倒是那些活动举办者的名字，在这些故事里和母亲节的名字一样响亮。

　　以文件之名

　　 你可能没听说过陕西省汉中市汉台区铺镇人民政府，但请一定要相信这十几个字蕴含的魔力。

　　 比如当镇上的不少企业被要求缴纳一项“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经费”时，大家明明看出收费收得莫名其妙，可是一看到这十几个字，也就不再说什么，乖乖交钱。

　　 倒不是说这几个字就让人心服口服，而是因为它们变身为鲜红的文头，被印在了正儿八经的政府文件上。这份来自镇政府的公文明确无误地告诉你，收取这个费用是经“镇党委、政府研究”决定的。

　　 于是，“汉中市汉台区铺镇人民政府”的文头和鲜红的印章成了完美的通行证。字斟句酌的公文精心地为乱收费编织了一套招摇过市的衣裳。

　　 当媒体前往求证时，政府倒是虚心认错。镇政府一名负责人说文件确属镇政府出具，收费用途主要是解决镇政府组建的治安巡逻队人员的工资以及车辆的支出问题等，且“收费并没有汉台区物价局核批，收费的文件镇上暂时也没有”。很快，镇政府叫停收费，收回文件。

　　 故事看上去划上了完美的句号。但若不是媒体介入，这份收费文件是否还会一直流传？毕竟从2014年年底到现在，“不一定每个单位都按照镇上定的标准交，有的会少交，有的会比较主动”。更何况，那些编织文件的能工巧匠依然存在，得需要多少大胆的小孩儿才足以戳破这些乱收费的新衣？

　　以领导之名

　　 即使在贪官频频落马的今天，梁伟强的故事也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2008年，这名广东省从化市鳌头镇经发办主任因受贿十五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一年。之后的六年时间里，他竟又以经发办副主任的身份，征地敛财四千三百多万元，直至再次坐上被告席。

　　 从苍蝇拍下逃生的恐怖经历被完全抛诸脑后，梁伟强说倒不是他忘性大，而是有领导加油鼓劲儿。“如果不是领导让这么做，我是没有那个胆子的。”他在法庭上说，鳌头镇原副镇长说快换届了，需要搞一点儿“活动经费”，嘱咐他从征地款中想办法。

　　 当然领导不承认曾为梁伟强撑腰，说自己“只在征地补偿款的相关文件上签字”。

　　 不管领导撑腰与否，曾被判刑的梁伟强依然能够留在原单位，只是在主任前面添了个“副”字，这就足以让领导露出撑腰的马脚。况且，这名有前科的公务员六年中平安无事，不难发现领导专门为他搭建了舒适空间，以致小苍蝇越飞越高。法律明确规定，因犯罪受过刑事处罚的人不得被录用为公务员。

　　 梁伟强是否真的因领导而贪污，还得依靠法律查实，但那冲破制度框架的傲慢权力，倒真真切切假借着领导之名大行其道。不如一鼓作气，撕开领导的神秘面纱，让挥舞权力之杖的领导也出来走两步？

　　 【原载2015年5月13日《中国青年报·新闻眼》】

　　 插图 / “孝心” / 王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