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了个大早,简单地梳洗了一番,代锦神轻气爽地晃进街心美容店里十分不客气地对小珍嚷要无痕妆。小珍是她死党,在这家颇负盛名的美容院里混了近两年,逢年过节代锦的一帮姐妹总爱厚颜无耻地晃到店里让她做免费服务。刚开始小珍会扁着红唇换上可怜兮兮的笑,十分诚心地请她们大人大量放过她,企图勾动魔鬼体内的同情心,大伙儿总会自动忽略她直点美容套餐。小珍见软的不行改用硬的,出口便是威胁再威胁,岂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千算万算就是没把代锦的厚脸皮算进去,铜皮铁骨岂能被三言两语打败。幻想彻底破灭后,小珍不甘不愿地认命为她无偿服务了两年。
代锦闭着眸仰躺在黑色的皮椅上默想着今天要用的台词,小珍臭着脸问她这回不过年不过节的弄这么隆重是要去勾引谁?她诧异地抛了个飞吻给小珍,固执地闭着眼再思绪了一会儿可能发生的情景,一抹讥诮的笑容爬上唇边。今天她确实是要去勾引一个人,不过这事是万万不能让小珍知道的,否则不被她念死也得被她烦死。代锦对小珍的了解可说是透彻,小珍对她的保护几乎到了病态的状况,小珍的内心思想被冰雪聪明的她至少摸清八分左右,但她的内心世界小珍是从来都探索不到的。
小珍气嘟嘟地拿起本杂志啪地砸在她头上:你那是什么鬼表情,不解释清楚休想我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代锦抚着疼痛的头顶闭嘴不语专心地拿眼横她,一分钟,两分钟,小珍在她坚韧的目光下明晃晃地打了个寒颤。小珍从不敢直视代锦的眼睛,她的眼不大,眼瞳如黑潭般清亮,平时风平浪静地比兔子无害一些些,认真起来眼神比箭都凌厉,杀死一群非洲大象都绰绰有余。小珍闭了闭眼不由自主地放柔声音:好锦儿,刚刚对不起嘛,明知道我见不得你这副样子,还故意晃到我面前来笑得恶心巴啦的折磨人,我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东西,这辈子你要这般来折磨我。
代锦噗哧一笑,伸手扣住小珍的掌心,玩着她纤细的的指尖,沉静地开口:刚才我就在想小珍儿你能忍到什么时候,结果还是这般沉不住气,被训练这么久一点进步都没有,枉费我一片苦心。朋友这么多年还不相信我,真的没什么事,就玩儿,今天就全靠你的巧手来化腐朽为神奇了,把灰姑娘打扮成美丽的白雪公主。小珍无奈地扯落她的束发筋,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尽心尽力地为她做完全套服务,专业的果真不一样,半个小时不到即把原本瘦黑的鬼脸脱胎换骨成唇红颊白,明眸酷齿的清秀佳人,清纯又不失妩媚。
她要一个完美的出场,对着镜子露出一抹恶毒的微笑,满意地打着响指开门翩然离去。
米萝咖啡屋里的咖啡不算美味,中档的消费,在厚街,像这样的咖啡屋少说有十间以上,选择它当是因地址位置的便利,位于国道边上的事物总是比较醒目的。而代锦选择这个地方作为她阴谋的原始地,以便那个叫李鹏的男人能如约而至。
她选了个紧靠着窗的位置,侧坐在窗旁看着窗外的风景,专心期待着戏的开幕。
当李鹏按照约定带着本包装精美的新书出现在她面前时已是一个小时之后,咖啡刚好续到第三杯,她透过桌前咖啡徐徐上升的轻雾,企图不着痕迹地打量他,暗暗地赞叹:果真是个俊帅的男人。全身散发出阳光的气息,算不上成熟,但非常青春,真人比相片还要迷人三分,不怪乎平时偏爱男色的敏风会被他迷得七魂六魄俱失。李鹏察觉到她研究的目光,半挑高了一边眉头,扬了扬手中的书。她眉眼一弯灿笑着比了个了请的手势,低头笑抿着嘴角喝了口咖啡。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温柔地洒在她的毛衣上,那一刻,李鹏眼里蓄着淡笑的她,美丽绝伦。
李鹏递给她带来的书,是三毛的《哭泣的骆驼》,她信手翻开了第一页,用指尖绕着尘缘两个字上画了个圈圈,不紧不慢地用着十分的真意的口吻夸奖道:很好的一本书。她是真的喜欢这本书,一直都极喜欢三毛的作品,喜欢她流浪的个性、洒脱的文风。
李鹏笑了,一脸阳光灿烂,他说幸好符合你的要求,不然就万死也不辞其究了,悄悄地告诉你其实是第一次跟女孩子出来喝咖啡,感觉蛮怪异的。她淡笑着回敬: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地起身结账离去。
李鹏在前个月前成了敏风的前男友,敏风哭得撕心裂肺跑到她的住处差点把她的小房间变成汪洋大海。代锦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其实自己并不了解敏风,但即然选择了她成为朋友,那就该给她百分百的信任。敏风眯着红肿的双眼一遍一遍地重复说她有多爱李鹏,李鹏又是怎样怎样的没良心,她这么这么爱他,他怎么说分手就分手。锦儿你一定要帮我,以为我一个弱女子不能拿他怎么样,他就这样蹋踏起我的感情来,呜呜……
代锦虽身为女子但也颇具怜香惜玉的君子风度,最见不得使乱终弃的男人,可又实在想不出自己能帮到敏风什么,除了安慰她外别无他法啊,歪着头十分认真地不耻下问:我要怎么帮你啊?敏风快速地擦干眼泪道:帮我把他泡到手,然后再抛弃他。代锦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敏风,敏风问怎么,不愿意啊。扁着嘴,眼看水气又要聚满眼眶。代锦忙豪气万千地咬牙答应了:放心吧,身为姐妹我一定会让这个叫李鹏的男人得到他该得的代价。让他也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敏风猛点头拍手称快,心里则冷笑了千百遍。敏风内心一直都十分讨厌代锦,代锦拥有她所没有的一切。敏风闯荡江湖N年,早已修炼成精怪,目前正在向妖魔的境界的发展,她的心思岂是区区代锦能捉摸得透的?她早就听说代锦从前的故事,知道代锦是个固执到顶点的女子,朋友用过的男人她是绝对不屑要的。她清楚地知道李鹏从来都没真正喜欢过自己,她也不怕李鹏会跟代锦谱出什么浪漫的恋曲来,至多也是李鹏的一头热而已,而这正是她要的目的。代锦从来都没正式谈过恋爱,恐怕连爱情是什么都不太清楚,在某些方面单纯得如同白纸,这种单纯的资源不利用白不利用,反正痛苦的不是她。敏风千娇百媚地拨了拨一头卷成波浪状的长发,带着抹阴森森地笑妖娆地走出了代锦的房间。
代锦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即然战书已接下,那就容不得它半途夭折。十三岁那年在书店看了一遍孙子兵法,记住了里面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从此奉为圣旨贯彻执行到底。
她早就打听好了李鹏了一切,再加QQ进一步地了解他,刚加上Q那几天她没理他,故意等到三天之后才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接着回去潜水,后面几天都是打声招呼就消失。李鹏觉得诧异非常,十分不理解这女生的种种怪异行为。终于按捺不住人好奇的天性先下手为强一上线即寻问她为什么总是打声招呼就跑。代锦在电脑这边发出小老鼠般吱吱的笑声,心想鱼儿上钩了。十分理所当然地打了串“因为太陌生找不到话题,所以只能出于礼貌问候你”发了过去。
代锦的文笔口才都属上等,稍微用点心思就能非常明显地让人感觉到她丰富的内在美和诡异多变的性格,这等女子最是容易迷惑人的心智,李鹏当然也逃不出她的魔掌。两人在网上天南地北的乱聊了两个月后,李鹏说想见见她,代锦懒懒地回复好啊,就以一本书做信物吧。李鹏忙答应了说什么书随我自己选吧,保证合你心意。代锦不置可否地pie了pie嘴,对着电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从第一次见面后李鹏对代锦进行夺命连环call,频频约她再见面,代锦一直坚持着朋友的身份对李鹏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她其实并不讨厌李鹏,甚至是有些喜欢他的。
李鹏刚二十出头,比代锦只大了一岁,代锦对他了解得越深越发现他没一处像敏风描述的那类没心没肺的臭男人,不管在网上还是电话中都不曾说过一句虚假的语言,真实得毫无瑕疵。两人聊天时自然而然就会谈起过去,李鹏说他过去总共谈了两场恋爱,第一场是在学校里,彼此都不成熟,最后无疾而终;第二次就在最近,认识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女孩,结果那个女孩背叛了他。代锦一脸好奇地追问背叛?怎么背叛的,说来听听。李鹏沉默了会儿才接道:她是我们老板的情妇。代锦嘴巴惊讶得张成O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说:或许你误会了呢,没有确切的证据你别乱讲,女孩子最看重名誉了。李鹏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傻女孩,现在也只有你会这般想了,这个世界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如果不确定我不会同她分手,她不知道我爸爸同我们老板是多年好友,还在暗暗得意着能把我玩得团团转,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切,并给了她很多坦白的机会,可是她没懂得珍惜,趁感情还不是很深的时候干脆分了,长痛不如短痛。代锦脑袋被这番话炸得嗡嗡作响,这世界是咋回事,黑的变白的,白的成黑的。咬牙暗暗调整一番思绪,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累了想回家休息。李鹏依依不舍地送她上车,心里盘算着啥时带她去见见父母,认定就是她了,这般讨人喜的女孩不早下手晚半步都会被人抢走了。代锦一上车即气得拿脚尖踢铁板,痛得呲牙咧嘴地找了个位置慌乱坐下。旁边的一个男人极没风度地笑出声,她捏着拳头对着那张笑脸在空中比划了两下以示警告,没想到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得意。代锦气鼓了颊帮子,没到站就跳下车,恍恍惚惚地决定慢慢走路回去。
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仍是无眠,打了个电话问小珍对敏风熟不熟。小珍说就那样,交情谈不上,只是店里的老顾客。代锦嗫嗫嚅嚅地问那你有没听说过敏风的私生活。小珍嘻嘻笑了起来:锦儿啊,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你是从来不关心人家私生活的,今天转性了。代锦缩了缩脖子故意装得口气不善:我好奇不成。
别浪费电话费了,想知道得等我下班回来再说。小珍挂了电话就向老板请了假往出租屋里跑,心想锦儿这丫头肯定有事,最近言行举止神神秘秘的十分不正常。打开门就见她趴在床上做死人状,小珍走到床边弯腰询问她怎么了。代锦哗的坐起来,砰地一声后脑勺撞上小珍下巴,小珍抚着下巴痛得眼泪直往外冒,狠狠吼她:该死的锦儿,你到底想干嘛,看来我不止欠你一辈子。代锦干笑着忙伸手帮她揉着痛处,动作异常轻柔,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轻声道:小珍你怎么就回来了,吓我一跳。小珍说:我这不是急着回来给你答案吗,敏风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少,她确实是被人包养着,美容院里来来去去这类女子多得很,同类行业的大家心知肚明,就你像个傻子般还以为她多纯洁。代锦期期艾艾地把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老实跟小珍交待了,最后无比痛心地抱着枕头一脸茫然地问:小珍,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好像又犯错误了,怎么办。小珍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就你那性子会相信我说的话么,说不定还用另类眼光看我,当我是超级欧巴桑。惹这么大祸,还不赶紧了结掉免得越陷越深。
代锦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当清晨的风从打开的窗户拂过额前的刘海时,原本执着想要答案的她突然不想再知道敏风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了。一大早李鹏就打电话问她下午有没时间,代锦推说这两天工作可能会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她想她是注定要伤害他了。代锦跑到公司去打了封辞职信呈给上司,甩甩头跟小珍说我们换房子吧。看着搬家公司把东西搬到新租的套房里,拿出手机先发了条信息给敏风:珍重不再见。接着打了条信息发给李鹏:对不起,我们只能是朋友。随即拨出SIM卡丢进垃圾桶。李鹏在收到信息的那刻立即回电,服务台用一贯的公式化语言告诉他您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他慌乱地思绪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将要失去生命中某种非常重要的东西了,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见她,必须马上立刻见到她。那刻他蓦然发现,他对这个在他心里住了三个多月的女人其实一无所知。
小珍陪代锦在蛋糕店闲坐,音响里正好在放《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代锦听着听着突然哭了起来。小珍一脸怜惜地揽着她的肩温柔地在她耳边轻喃:会好起来的,乖乖地回家睡一觉,醒来后就是新的一天。代锦泪眼婆娑地望着窗外若有若无的霓虹灯知道自己永远也好不了。
因为她也在东莞的这一角落狠狠地患了一场不知名的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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