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明

　　一位名叫方玉明的农妇进入我们的视野。２００７年12月10日零时许，湖北长阳县境内的水布垭电站公路段发生岩崩事故之前，她发现了岩崩险情，就在两次岩崩之前的瞬间，她两次冒险挺身拦下两辆客车，八十人死里逃生。

　　我们中的每一个，都不知道自己将在何时何地被蒙昧和怯懦所毁灭，也不知道自己将在何时何地被良知和勇气所拯救。这是我们恨与爱的理由，以生命为由，我们鞭笞，我们感恩。或许正出于这个原因，网友们在被感动的同时，推荐方玉明为“感动中国人物”。

　　方玉明救人后，当地的镇领导曾上门给方玉明送来五百元奖金，但是她一再谢绝。镇领导将钱放到桌上，方玉明又追出来退还给他们，领导们再次进门将钱放下，又被她追出来送还。这个情形被媒体突出渲染，以强调救人者“风格高尚”。从后续报道可见，镇里表示给方玉明的加水站颁块牌子，上写“见义勇为加水站”；市、县领导也到她家看望了，县综治委决定授予方玉明“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荣誉称号，颁发奖金一千元。宜昌市政法委有关人士表示，按照程序，方玉明在长阳获批“见义勇为”称号后，市见义勇为促进会对其事迹进行核实，为其申报市级乃至更高级别的见义勇为称号。

　　地方的岩崩事故及其隐患、险情，不能因出现救人英雄而淡化。如果公众对岩崩灾难的注意力因此被转移，当然是不好的。无论对政府还是公众，出现英雄不如不出现岩崩；有灾难时出英雄是好事，没有不测之灾也不因此出现救灾英雄，更是大好事。这一点就按下不表，这里，我想到的是：如今的“政府奖励”是否有“规矩”可循？借这次对方玉明奖励的“时机”，我们可以讨论一下：政府应该怎样奖励国民？

　　镇领导怎么会想到奖励方玉明五百元呢？县领导怎么定下一千元的奖金数？如果我是方玉明，也拒绝奖金，但会说出拒绝的理由：就算人命不能以金钱衡量，但我嫌奖励救人的这份钱太少、太少，少到有辱生命。

　　既然公仆们也认定这是一件“伟大的事”，那么奖金也不该是区区之数。拿出一次用于日常不重要公务接待的饭钱，就打发了这个“伟大”，这算什么伟大？其后批下来更高级的见义勇为荣誉资格，对方玉明的奖金也不会高过一辆公务用车的年费用，这样的奖励太不公平、太不合理，所以我要抱这个不平。

　　出了全国首个亿元大奖的投注站，凭此“模范事迹”获奖三千元；市民举报干部赌博“带彩”娱乐，可获奖励五百元；举报食品安全违法最高奖励一千元；摩托车提前报废或迁出，奖励八百元；放弃一个生育指标，奖励三五千元；举报使用过期发票最高奖励五千元；打击非法营运，举报黑车奖励五千元；举报生产安全事故隐患最高奖励五千元；举报偷盗自行车，最高奖两千元；招收一名下岗职工 政府奖励两千元；举报假冒伪劣产品，最高奖励三十万元……上面这些都是官方对个人的奖励记录或奖励承诺。再留心一下对高考状元、运动员、企业家、公务员等等的奖励金额和获奖理由，那么大家更会觉得中国的奖励“太有才”了。

　　奖励方玉明这点钱，是“看人下菜碟”了。如果救人的是个公仆、企业家，政府官员就会想到那点奖金根本不好意思拿出手，就因她是个农妇才这样的。这就叫“势利”和“昏庸”，叫旁观者感到恶心。

　　我不想说应该奖励方玉明多少钱，说了也没用，但我要指出，在奖励国民这种大事上，政府做得非常糟糕：该大方的正事，抠门；在不该大方的地方，慷慨。还需要指出的是，改掉这毛病，使得今后不再“拍脑袋”实施奖励行为，在技术上和思想上都没什么难度。

　　插图 ／ 杨树山

　　【“杂文专版撷英”栏目作品选自２００７年１月２１日、

　　１４日、１２月２１日《中国保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