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每个名字背后都有故事,这些故事构成历史。”这是犹太大屠杀幸存者、1986年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埃力·维塞尔的名言。当然.这句话针对的并非仅仅是犹太人。
六十九年前,日军血洗南京城,三十万人惨死于日军的屠刀之下。为了告慰亡灵,也为了搜集南京大屠杀的历史证据,近两年来,南京的一些研究机构、专家学者一直在坚持寻找遇难者的姓名:从海内外的档案史料中,从被调查幸存者的口述中,一个个曾经鲜活却被无情戕害的生命,逐渐重新被世人所了解。在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六十九周年纪念日上,有关专家透露消息称,首本遇难者姓名录将于明年底正式出版;而扩建后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哭墙”上的遇难同胞姓名也将大大增加。(12月13日《扬子晚报》)
看到这个消息,我的鼻尖突然有些发酸:我想到了已遭破坏的“731”遗址——它被称为亚洲的“奥斯維辛”;想到了因“违章”被拆除的南京利济巷2号——亚洲最大、发现最完整的日军“慰安所”;我想到了南京师大经盛鸿教授耗费十年心血铸就的《南京地区沦陷八年史》,书中说,南京有史可查的四十所“慰安所”已经只剩下六所;我想到了逐渐离世的慰安妇;更想到了日本右翼分子矢口否认侵略历史、修改教科书美化战争……在“铁证”一点点销声匿迹之后,我们终于要有一本遇难同胞的名录来铭记国难了;那三十万尘封在历史迷雾中的冤魂和禁锢在抽象数字背后的亡灵,终于能够渐渐浮现出清晰的面孔了。
长期以来,我们对南京大屠杀的记忆,大都只停留在一个缺乏感情的数字上——三十万人!但是,我们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甚至忘记了他们也曾经和我们一样,也是有血有肉、有故事的生命。但是,你如果点击以色列犹太大屠杀纪念馆的网址,就会发现另一个民族的大屠杀记忆——六千二百万份各类和大屠杀有关的文件、档案,近二十七万张照片,以及数千份录像带等影音资料,可供人们查询。早在1941年,在波兰维尔那(Vilna)集中营里,一位名叫大卫·博格的犹太人,在他生前的最后一封信里写道:“我希望有人记得,一个名叫大卫.博格的人,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的这个卑微的愿望,至少在三百万犹太人身上实现了。2004年11月22日,“犹太大屠杀遇难者姓名中央数据库”建成。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通过互联网,借助这个数据库查询到三百万左右死于纳粹屠杀的遇难者姓名和出生地、职业、配偶、遇难地点,甚至还可以查询到遇难者讲述的“名字背后的故事”。这项庞大的搜集、整理、核实工作,早在五十多年前就开始了,目前仍在继续,在大屠杀网站上可以下载十几种语言的“遇难者登记表”。而我们呢?“近两年才开始寻找”,做这项工作的只有华裔著名作家张纯如、《南京大屠杀史料》的编撰者以及坚持收集遇难者资料的民间专家,我们的首本遇难者名录最早明年年底才能问世。
以色列大屠杀纪念馆提出的目标是“直到每个遇难者都有名字”——那些死去的人,不仅仅作为一个冰冷的统计数字被记住,更要作为有自己名字、有自己面孔、有自己尊严的人,而被牢牢记住。同样。在南京大屠杀中遇难的三十万同胞,同样曾是三十万条鲜活的生命,他们都有名字,都有感情,都有尊严,都有亲人,都有故事,一个重新崛起的民族有责任和义务记住他们的名字,还原他们的灾难。让现代人牢牢记住,在这个古老的国度里,中国人民曾经遭受过怎样的人间浩劫和刻骨伤痛,这种伤痛将使无数华夏儿女即使漂泊在世界各地,也能在一呼一吸之间感觉到彼此的血脉相连。
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扩建工程预计2007年完工,届时,首本南京大屠杀遇难者名录也有望出版,但是,我们离“直到每个遇难者都有名字”的目标还差得太远太远。随着大屠杀见证者的逐渐离去,我们的搜集工作将越来越难,如果我们现在还不赶紧把握住机会的话,我们的后代该如何去追寻民族的伤痛和记忆呢?仅仅靠苍白的三十万这个数字吗?
每一个亡灵都是一段屈辱历史的铁证,记住每一个遇难者的名字,我们还任重道远。
【原载2006年12月14日《羊晚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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