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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呼唤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散文选刊 热度: 20527
张德芳

  门硷畔,有两棵老槐树,长得是枝繁叶茂。它默默扎根,悄悄抽枝,静静开花,慢慢结果。有一天,寂寞的老槐树热闹了起来,有两个鸟窝在两棵树上搭建成功,酷似两个碗,两个硕大对称的碗。

  门硷畔,一个废弃的碌碡,一个废弃的磨盘,静静地摆放着。碌碡光光的,就像祖父的头;磨盘没有了牙齿,就像祖母的嘴巴。

  罐罐茶在火盆上煎熬着,祖父在罐罐茶里煎熬着,岁月被熬成了茶的颜色,祖父的脸被烟火熏成了茶的颜色,还有两颗没有下岗的牙也是茶浸泡过的颜色。

  外面下着小雨,磨房里下着雪花。祖母这大半辈子磨了多少麦面?一个年轻的媳妇走进了磨房,一个白发苍苍的祖母走出了磨房。

  父亲的一声响鞭,爆炸在西面的天边,刹那间,好像鞭炮的纸屑染红了西边的大半个天空,也染红了牧归的羊群。父亲疲惫的身体拖着沉重的影子,他走得很慢,再慢一点,他在等待着他落在身后的影子。

  睡了一觉,看见母亲在为我纳鞋底。又睡了一觉,看见母亲还是在为我纳鞋底。夜晚本来不长,是母亲的针线把夜晚拉得老长老长。

  开年,父亲买回来一本日历,很厚很厚的日历;母亲逮回来一个猪仔,很小很小的猪仔。快过年了,厚厚的日历被一页页撕掉,剩下了单薄的身体;猪仔一天天长大,长成了胖胖的肥猪。

  烽火台下面的村庄,烟囱冒出了炊烟。土地上劳作的人们看见了炊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该回家吃饭了。曾经的刀光剑影暗淡,鼓角铮鸣远去,炊烟代替了狼烟,和平代替了战争,人们的生活是祥和幸福。

  季節更替着,草长莺飞,山花烂漫,硕果累累,银装素裹。大山里的小鸟,筑巢、孵蛋、飞翔、觅食;大山里的小田鼠,惊蛰、打洞、秋藏、冬眠;大山里的蒲公英,从一个石头的缝隙里挤了出来,努力地长高、开花、结果,一阵寒风吹过,一个个小伞兵争先恐后地出发了;大山里的山菊花,有土壤的地方就有它,小小的花朵,淡淡的清香,既然来过了,就要为这个世界留点什么;大山里的杏树、桃树、苹果树的枝条绿了,花蕾绽放,果实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天地成熟;大山里的人们,播种着绿色的希望,收获着多彩的梦想,流淌着浑浊的汗水,享受着绚丽的生活。

  故乡是有颜色的。故乡的门帘,是由若干块五颜六色的碎布拼接的;孩子衣服,是由若干块五颜六色的碎布拼接的;小学生的书包,是由若干块五颜六色的碎布拼接的;祖父的烟袋,是用五颜六色的丝线绣制而成的;土窑洞的围墙,是用五颜六色的墙纸粘贴的;故乡的田地,种植着绿色小麦,红色的荞麦,蓝色的胡麻,紫色的苜蓿,黄色的大豆……整个田野,也是用五颜六色的庄稼拼接的。

  故乡是有声音的。清晨,鸡鸣的声音,男人耕地的吆喝声音,女人做早饭的声音;正午,蛐蛐鸣叫的声音,有几个小孩在小溪里戏水的声音,老爷爷在门前磨镰刀的声音;傍晚,大人呼唤小孩回家吃饭的声音,牧归的大羊和留守的小羊相见“咩咩”喜悦的声音,大公鸡带领众母鸡打道回府“咕咕”说着白天还没有说完的情话;夜晚,是安静的,偶尔有一声两声的狗叫过后,村庄愈是寂静了许多。窑洞里传出来的是大人轻轻的鼾声和小孩梦呓的声音。

  故乡是有味道的。罐罐茶酽,米酒醇厚,瓜果逸甜,羊肉飘香,我贪婪地呼吸着故乡的空气,这清新的空气里面包裹的是:泥土的味道,新麦的味道,饭菜的味道。一杯酽茶,是祖父的味道;一壶老酒,是祖母的味道;一囤冒尖的小麦,是父亲的味道;一碗细长细长的手擀面,是母亲的味道。舌尖上的美味,品尝的是故乡生活中独有的味道。

  故乡是有温度的。“动息汗珠流,无风可涤除”,酷暑时节,或者稠酒,或者凉粉,爽快极了。窑洞也是凉爽的,躺在土炕上,母亲总是叮嘱:盖上被子,小心着凉。“水声冰下咽,沙路雪中平”。天越是寒冷,这土炕越是暖和,来一杯罐罐茶,来一壶米酒,这身体是暖暖的。父亲说:把炕烧得烙烙的。我的心里面是暖暖的。

  故乡是熟悉的,好像我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一样熟悉。每一座山,我都爬过,每一道水,我都涉过,我知道那个杏树的杏子好吃,我知道那个山坡上有大大的“奶瓜瓜”,我知道这沟里那里是苦水那里是甜水。

  故乡也是陌生的,“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独在异乡为异客,他们不认识我是正常的。故乡的巨大变化,我也是差点认不出她了。久违了,我的故乡。

  家常便饭其实就是我的满汉全席,故乡,就是我的诗和远方。几孔土窑洞,烟熏火燎的窑洞,黝黑黝黑的墙皮,沉淀的是烟熏火燎的生活,经历的是烟熏火燎的岁月,讲述的是烟熏火燎的故事。

  当我深情的目光一次次梳理养育我的村庄,我用心去画你:“我用情画一个俊俏可爱的你,用爱的心愿描绘最爱的你”。树木葱葱郁郁,围裹着村庄,村庄周围是千形万状的田地,打麦场上,雨后春笋般竖起来的大大小小的粮食垛……我隐隐约约地感到,这座纯朴的村庄该有多少的鲜为人知、感人肺腑的故事啊,我问村庄,村庄不说话,我问田野,田野不说话,我问长眠在地下的列祖列宗,列祖列宗也不说话。风从村庄吹过,一切都好像随风而逝,越飘越远……

  一抹乡愁袭来,我把故乡从我的脑海里面拿将出来,摆在自己的面前,我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这神奇的画册,我仔细地欣赏着我的故乡。阳山是我的故乡,阳山是我的乳名,阳山是我精神的盐和肢体的骨,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我敏感的神经,甜水泉过来是堡子山,“狗拉壕”过来是“三个窑”,桃树湾下来是“土桥”,“窦尖山”下来是村庄,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她们的名字,如同故乡记得我的乳名一样。

  画你,我的故乡,我沉醉着自己的沉醉,我快乐着自己的快乐,我痛苦着自己的痛苦。这是怎样的一幅画啊?我或者泼墨写意,或者工笔写真,或者激扬文字,或者把酒临风。沐浴在“鸟革翬飞”的艺术清流中,我把自己疲惫不堪的身心随波逐流地彻底流放,再流放。不为别的,只为远方散落一地珍珠般的音符。流放的疲惫的心驶进了故乡的港湾,我荡着秋千的心顿时觉得安全着陆了。

  故乡的甜水泉,流着长长的相思的眼泪,吟着绵绵的伤感的情歌;故乡的土桥,尘封的桥面上有多少重重叠叠的脚印,我的脚印像印章一样深深地盖在这神奇的土地上;故乡的大山,是厚重的,是挺拔的,是美丽的,是温柔的,不管在任何的视频里,在任何照片里,我总是会一眼就认出她。这就是故乡的大山。

  小时候,面对着大山,我总是扯长嗓子喊一声:阳山——大山在学着我的声音和我说话:阳山——山——山——余音袅袅,经久不息。长大了我才知道,这就是故乡的呼唤!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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