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新

　　气温渐渐变冷，小柏的心却渐渐变暖。

　　夜深了，远处建筑工地上断断续续传来钢筋架子碰撞地面发出的咣咣声，此刻也成了小柏耳畔的一首轻音乐，曲调时而舒缓时而湍急，织成一张幸福的网将他紧紧裹住。

　　小柏的脑海里全是诗萍的影子：朦胧的灯光下，身着土家族艳丽服装的诗萍从舞台的一侧盈盈而来，如天籁般的龙船调裹着如玲珑般姣好的身段，杏眼轻抛，朱辱轻启，巧手微指，玉足微抬，瞬间便将少女的美丽与艺术的娴熟天光般泼洒下来。

　　小柏还是在一个星期之前认识诗萍的。说是认识不如说是结识更准确，因为他们还只是神交而未曾谋面。有一次小柏与朋友的朋友们在茶馆聊天，朋友的朋友们不知怎么把话题说到了各自的聊友上来了，男人们在说到异性朋友时，总是有意无意想炫耀自己交友的光荣，便有了诗萍被朋友热捧的话，小柏竟然就记住了诗萍的QQ号。

　　小柏网内近三百人，但真正算得上友的也就三五个，能聊得来的让小柏牵挂的好像还是零！

　　小柏是抱着好奇心加的诗萍。但这好奇心一下子就变得严肃！原来这才是小柏要找的人。

　　女才子！这是小柏对诗萍的第一印象。

　　随便看了江诗萍在空间里的几篇文章，小柏就发出了谁说美女皆庸俗，此女才华胜我辈的感叹！真个是文笔行云流水，思维智能隽永，文字珠圆玉润，意境深邃幽雅。于是小柏迫不及待，将诗萍QQ空间、QQ对话框当作了一块风水宝地，他要在这里搭帐织棚，耕耘播种，要在这里收获治疗孤独寂寞的良药，摘起人生不老的灵芝。

　　接下来的日子，小柏有暇便守在电脑旁，出外办事也将QQ挂在手机上。随时随地，有一点点闲暇，手指与键盘便穿过山河天空将两股电流融合，迸发的火花中，牵挂与祈盼、憧憬与渴望、真诚与坦荡、关切与衷情，将小柏濒临冰冷的心烘得暖和起来。

　　通过聊天小柏才知道，诗萍是一位在读大学生，大四了，正在准备考研。但她学的专业竟不是文学而是财会，这在小柏看来似乎有点可惜。有名言曰：爱好是成功的一半。诗萍应该是很爱好文学的，不然怎么写得出那么好的文字来？文学是靠形象思维的，这在诗萍也许是与生俱来的特质；财会与数字打交道，侧重于逻辑思维。小柏不知道诗萍的逻辑思维是否也有先天优越，但她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就说明她同样具有这方面的潜质。一个集形象思维与逻辑思维于一身的女孩，就像一朵沾满晨露与阳光的玫瑰、亭亭玊立，点缀于繁华喧嚣的都市，让世人少了些俗气多了些雄心。

　　才女，也是多情女。这是小柏对诗萍的第二印象。

　　说诗萍多情，只是小柏的一种感觉。因为对一个不曾谋面的女孩要下这么个结论说不定有亵渎之嫌！因为有人往往把多情与滥情看成同义词。其实多情与滥情是不同的两个概念。多情的对象可以只限对一个人，而滥情的对象是没有限制的；这一点在聊天时就看得出来：大凡两人的对话若能随口而出而无须等待，回答的问题也文题相对，那说明对方是在一心一意与你聊天，对你是专注的；如果你发的信息对方久未回答或需要等待很久，有时还用一个图像来回复，那说明对方心不在你，而同时在应付着更多的人，对你是敷衍的。与诗萍的聊天，小柏必须全神贯注，因为诗萍是有问必答且认真专一，无论哪个话题总是让人感到心旷神怡。与诗萍对话，小柏如沐春风，如同炎炎夏日山溪中泡澡，凛凛冬天炭火旁饮茶；那风水宝地里冒出来的一个个汉字便幻化成一粒粒如珍珠般的食粮，看一眼便胃舒腹饱；那伴随着闪烁的符号而发出的嘀嘀声，便幻化成诗萍莺啭呢喃的娇言蜜语，听一声已心神俱醉；小柏就自以为是地想着诗萍是只对自己多情。于是心里就热热地暖暖地，觉得比泡在温泉里还要惬意和舒坦。

　　可是有一天，诗萍突然说考研迫在眉睫，一个礼拜不会上网，小柏你要是想我了就自我调节吧！小柏就觉得心里有点抽搐，灵魂也好像要去旅行，坚持了一天便感觉到原来思念的痛感依然存在于荒废了的情感里。

　　让小柏感动得九死一生的是这次诗萍居然说话不算数。

　　说了一个礼拜的，但刚过了两天，正当小柏的渴望将要萎缩的时候，手机QQ里传来嘀嘀声，诗萍的问候从千里之外呼啸而来。小柏的手指有些发抖，眼眶里飘起一层雾，但屏幕上显示的文字却变得硕大如斗，金闪闪银灿灿，如焰火耀眼，将小柏有些僵硬的身体一下子烤得柔软如绵。

　　这是一个智慧的女孩。小柏由衷赞叹。她了解男人需要什么，她知道什么叫火候；她洞悉男人的内心世界，她知道什么是恰到好处；她懂得怎么区别不同的男人，她知道什么是欲擒故纵。

　　诚然，小柏相信这绝不是诗萍的城府。这是诗萍骨子里散发的天成，是天生睿智者处世的本能。这样的女孩一旦用心，就容易变成尤物，变成一个让男人甘拜下风愿为奴隶的尤物。

　　小柏不敢想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师生恋让尤物所咬而留下的伤痛疤痕还在，岁月不能剥落，风雨无法涤净，若是旧伤再加新痛，岂不是还要凤凰涅槃？

　　情感的挣扎是世间最悲催的挣扎。

　　此刻的小柏突然间便陷于了这种挣扎之中。他不能忘记曾经的伤痛也无法拒绝眼前的诱惑：这是一个令人不能拥有又不能割舍的女孩。美丽、智慧、善良这三要素是小柏一直用来衡量好女人的标准，而诗萍是否美丽？是否善良？小柏还不得而知。但诗萍的才气、浪漫、多情，已经让他魂不守舍，加上一智慧倒又让他踟蹰不敢往前了。

　　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孱弱！孱弱不仅适应懦夫，同样也适应勇士。历数古今中外勇士，无不存在孱弱之一面，如楚霸王之于虞姬，吴三桂之于陈圆圆等等。

　　与诗萍的聊天记录小柏好好保存着，对字里行间的每层意思进行着仔细研究。于是精神世界就变得清新蓬勃起来。

　　这不是一个有城府的女孩。与那些龌龊庸俗，贪得无厌的女人相比，诗萍确是一朵无染的出水芙蓉。当然，这也只是小柏此时此刻的看法，所谓的透过现象看本质只是哲学家的一厢情愿，残酷的现实与扭曲的人性往往让哲学变得一文不值。

　　曾几何时，，那余辉梅艳的海之盟，只不过是梦牵魂绕的回忆；那文松伟柏的云之约，只不过是天荒地老的戏谈；那苦莲菊露的汤之味，琪佩余雄的霞之俊，虽是无时不相思无刻不怀念，但全都是过眼烟云留不住，面壁遐想徒伤悲！

　　但思想依然是不能阻擋的！那些曾经拥有的正在拥有的和期待拥有的激活着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思想。面对诗萍的若即若离，小柏的思想里更多的是对诗萍的牵挂。其实仔细想想，与其说牵挂还不如说是相思，但绝对是单相思。一种没有根底没有依托的相思，如幽灵般。

　　想到这里，小柏打了个寒颤。

　　窗外忽然传来不间断的汽车笛鸣。是谁家车主触发了泊车遥控装置，笛叫歇斯底里，久久不断，一声声敲打着快要休眠的夜；也将小柏的思绪从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初冬的月光丝毫没有冰冷的寒意，暖暖地照顾着眷恋它的山河大地。银光从偌大的飘窗外如水般泻进书房，将书柜、电脑、方桌，连同小柏的身体全都投影成一幅画。画影是静止安逸的，画质如墨，浓淡相间，但随着小柏挪动的身体，影像就变得灵动起来，或长或短或远或近，如膏如漆如卷如舒；突然间，一束炽烈的汽车灯光从窗外射了进来，影像被拦腰截断，房间陡地明亮起来。但这只是一瞬间，一切归于原样，小柏静止着，影像凝固了，小柏一动，影像活泼了。小柏就突然想起一句成语：如影随形。

　　是什么如影？相思如影？

　　相思如影。对。如影就好，有光就有影，有影便随形。随形就不会忘，不忘就有希望，有希望就会有动力，有动力就会有收获。

　　只是这种收获只怕需要千年等待百年轮回，才能成就飞鹅扑火的悲壮与破茧成蝶的辉煌。

　　诚然，虽骨碎而无怨，虽九死而无悔。

　　月光如水，万籁俱寂。小区的路灯依然不懈的亮着，只是在洁白的月光下显得有些憔悴；小柏将显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反复揉搓着，心里生出一个念想：明天去买一袋饼干，如果不冷，就去晒太阳。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