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春的日子里,感觉最幸运的是结识了同一个小区的杨大哥,那是2022年春天疫情严峻的日子里,因为封控的原因,喜好运动健身的人只能在小区内部锻炼了,我们就是在那时认识的。杨大哥年长我9岁,但身体康健,腰板挺直,完全不像一个已经退休七八年的人。杨大哥待人热情质朴,为人大度直爽,东北人的优点个性在他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四月末的一天,杨大哥跟我说,老弟明天有时间吗?有几个朋友约去大安,你一起去吧。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
从方位上大安市正处于长春市的西北方向,出长春上高速,一路向西北,我们一行奔着目的地大安行进。当时已过了谷雨节气,且不说在南方,就是在山海关以南的河北、山东,早已经是花红柳绿,一片生机盎然,但我们透过车窗目之所及,仍然是一片灰秃秃的干涸之态,高速公路两侧不多的杨树还未萌生新叶,远处田野里才有开着拖拉机趟地的农民。关东大地的春天虽然晚些,但终究会来的。就像这吉林省白城市的大地,在20世纪曾在作家洪峰笔下被描绘为“八百里瀚海”,苍凉只是暂时的,春风吹过仍然是一片葱郁苍翠之色。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大安终于呈现在我的视野里。
大安城于我是陌生的,但大安我卻是曾涉足过的。那是在1988年的8月份,我跟随所在部队赴白城黑水靶场执行训练与实弹射击任务。半个月训练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体验实弹射击了,我们高兴万分,个个喜形于色,期盼着把自己刻苦训练的成果在打实弹中体现出来。可还没等进入靶场预设阵地,雨却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那雨时下时停,都下了三天了也不见晴。人常说“七月十五定旱涝”,就是说不过了农历的七月十五,这年景是涝是旱都不成定论,只有过了七月十五,或旱或涝方成定局。可眼下离农历七月十五还有一个星期时间,看着这阴云密布的天,人们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要发大水?夜里那雨又哗哗下了起来,第二天起来一看,坑塘沟壑和地里凹处到处都是积水,军事训练只能停了,战士们困守在临时借居的民房里,心里默念着何时才能开始那期待已久的炮兵实弹射击呢?第二天部队接到上级紧急命令:作为嫩江主要支流的洮儿河水位急剧上涨,大量洪水涌入嫩江,致使嫩江告急、嫩江滞洪水库月亮泡告急、紧邻“千里嫩江第一湾”的大安市告急……速命你部驰援大安市月亮泡,担负月亮泡水库大坝防务,确保大坝无虞,洪水安全过境。
当天晚上我部就拔营启程向月亮泡进发,第二天一早全团按一、二、三营序列坚守在月亮泡大坝上,执行抗洪抢险任务。作为新闻报道人员,我被临时抽调到师前指负责抗洪抢险新闻宣传工作。我的任务就是每天深入抗洪抢险一线,采访收集所属部队在抗洪抢险中涌现出的先模人物和动人事迹,撰写稿件发寄军内外新闻媒体,并刻板油印一份对开二版的“抗洪快报”。军旅生涯十多年,那是我参加的唯一一次抗洪抢险,所以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每天走在月亮泡大坝抗洪阵地上,首先让我震撼的是水之大水之阔,没经历过的绝难想象那大水给人类带来的惊惧。水位高的马上就要与大坝平齐,烟波浩渺的月亮泡大水汤汤,稍有大浪涌来仿佛就要把大坝漫溢。第二让我震撼的是英勇无畏的指战员,官兵们严阵以待坚守在大坝上,百十斤重的沙袋从战士们汗水泥水混流的肩膀上一袋一袋码放在大坝紧要处。一面面红旗插在大坝上,“洪水长一寸,大坝高一尺”“长白猛虎勇当抗洪铁军”“誓与大坝共存”“坚决打赢抗洪抢险战役”等横幅标语牢牢立于各营、连阵地。
我曾亲眼目睹战友们封堵决口的情景,那一幕被我收藏在心间永久留存。在二营坚守的大坝区间有一处管涌突然坍塌,瞬间洪水撒欢似的向外涌流。如不能及时堵住决口后果不堪设想。说时迟那时快,现场带班首长果断下令:“用车封堵!”两辆军车几乎同时被开进决口处,战士们抓住洪水被迟滞的间隙,一个个跳进水里打木桩压沙袋。肆虐的洪水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解放军面前终于低下了头颅,决口被成功封堵,战士们虽然都是一身的泥水,眼睛里布满多日劳累休息不好而现出的血丝,但脸上依然流露出打了胜仗的自豪和喜悦。
那年我们在嫩江月亮泡抗洪坚守了八天,当然洪魔被成功降伏,嫩江月亮泡重又恢复了她往日的平静。班师的时候,我们的车队路过大安市区,为了不给地方政府和百姓添麻烦,部队没作停留径直而去。坐在装有伪装网的军用卡车上,我凝望着大安的街道和行人,心中若有所思:大安,今天一别我们还会相见吗?若有缘或许我们还能相见,若无缘,今后彼此天各一方……
绝没有想到,在三十五年后的某天,我又抵达了大安。三十五年前参加抗洪抢险班师离开大安途经大安市区的情景重现在我眼前。大安你好!我们有缘,今生得以再相见。
在宾馆用过午饭,我便和杨大哥驱车赶往嫩江湾。因为我惦念着嫩江,惦念着濒临大安市区的嫩江湾水利公园,我想以最快的速度与嫩江再次相见,看看嫩江的水,再次领略一番嫩江的豪爽与温情。虽然我没有来过嫩江湾,但我当年亲身抗洪的月亮泡与嫩江湾是相通的,抵达了嫩江湾如同又回到了那波澜壮阔水光潋滟的月亮泡。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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