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随着母亲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不愿接受母亲捎来的槐花,我擔心母亲在采摘槐花的过程中,有什么闪失,虽然母亲身体硬朗,年近八旬依然能在家里的十亩地里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能把果园里的桃杏苹果葡萄红枣伺候得硕果累累,十里飘香。但母亲毕竟老了,行动有些迟缓,身体远不如从前矫健,所以,昨天我断然回绝了母亲给我捎槐花的请求。我违心地说:“千万别捎了,我现在已经不爱吃槐花了”,半晌没说话,我从她的沉默里感觉到了母亲的失望,赶紧安慰她说:“你别捎,等我清明节放假回来自己摘,你给我做槐花糕吃。”母亲像一个孩子得到奖赏一样,顿时开怀大笑,愉悦地说:“晓得了,晓得了。”
遥想当年,家庭生活困顿,每到农历二三月,家里粮食就断囤了,田里也是青黄不接。每当这时母亲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勤劳善良,天资聪颖的母亲总能想方设法为孩子们弄一口饭吃,摘一筐槐花,捋一把榆钱,挖一筐苦菜,拿回家清洗干净,再配上少许玉米面,加些小蒜、沙葱、盐等少许佐料,再放到锅里蒸熟,变成蒸槐花、蒸榆钱、蒸苦菜就能填饱八口之家人的肚皮,而槐花因其香甜可口更是无与伦比的美味。后来,生活日趋富裕,母亲便用槐花做成各种吃食,如槐花糕、槐花麦饭、槐花煎饼、槐花包子,直到经年之后仍能想起母亲做的种种槐花食品,并为之垂涎三尺,口齿留香。
今天中午,我正在单位忙得不可开交,突然有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出于礼貌我还是接听了,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急不可耐的大喊声:“你是XX吗?立马到车站接东西,从老家捎上来的。”不容我反应过来,电话就挂断了,我赶紧请了假,火速赶往汽车站,果然是母亲捎来的一大筐槐花。看着一筐新鲜娇嫩的槐花,闻着槐花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我的眼眶顷刻就潸然泪下。家里的槐树每一棵都树干粗壮,几人方可合抱,树冠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槐花高高垂挂在长满荆棘的枝条上,母亲是如何把槐花从槐树上捋下来,是颤巍巍地爬上树干,猫着腰弓着背,抖抖索索地一串一串地把槐花摘下来,还是一步一步蹒跚着爬上陡峭的木梯,再把细致入微地摘下每一个刚刚打起的花苞,还是砍断柔韧的浑身是刺的槐树枝,再认真地摘下每一朵槐花,我不敢细思量,更不敢发挥想象,想象里全是危险的景象,想象里全是担忧的幻想。总而言之,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大约是伟大的母爱吧,让高不可攀的槐花,云朵般落入母亲的筐中,然后千里迢迢,辗转迁徙来到我所在的城市,变成我餐桌上的美味,成为我味蕾中的乡愁。
我来神木已经二十多年,母亲隔三差五地给我捎东西,有时是一筐新鲜的韭菜,有时是一篮白花花的土鸡蛋,有时是一袋土豆和南瓜,有时是一袋刚从地里搬下的玉米棒子,有时是一箱香甜可口的大红杏、葡萄、苹果、梨……每次捎东西,母亲都不忘叮嘱我要给亲朋好友,街坊邻里送一些,凡是吃过母亲捎来东西的人,都对母亲亲手栽种的瓜果蔬菜赞不绝口,我也为此自豪无比,捎来的东西里包含着一个母亲对远嫁的女儿深深的爱与牵挂,可谓千里槐花飘香,慈母深爱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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