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迈进12月,就渐渐冷了,特别是早晚冷若冰霜。
今天是周六,母亲有盼头了。
母亲五时许便早早起床,煮了自己爱吃的早餐,然后就开老宅的大铁门,手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呆呆地望着。我知道,其实她在盼大姐和老五小敏。因为每周只有周六这两个女儿才能回来看望她。平时,周一到周五,早中晚,老三小可必到。
而我是常在母亲身边的女儿,也就没什么可盼的。加上长年累月生活在一起,我也有心情不好情绪低落的时候,必然也有令母亲不满意之处,每次我都很自责,觉得自己真没有用,又让母亲不开心了……
有时,我很羡慕其他姊妹,被盼的感觉一定很幸福。自从2017年母亲病重后,每个周末就是她唯一的盼。周六,天蒙蒙亮,母亲就打开那扇大铁门,拄着拐棍,习惯性站在大门前的竹林下,朝着小巷子不停地张望。母亲的腰自去年年初扭伤后,再也没能恢复如初,站太久腰就痛,不得不回房间躺下休息一下。大约上午10点左右,当听到狗嘟嘟汪汪汪欢叫时,知道女儿们回来了。母亲马上坐起來,整理床铺,乐得合不拢嘴,唤狗嘟嘟:“嘟嘟快去开门,大姐和老五回来了!”
大姐或小妹放下买好的菜,边准备母亲爱吃的饭菜,边陪母亲唠家常时,经常逗得母亲呵呵大笑如绽放的菊花,欢声笑语溢满整个小小的老宅院。大约一两个小时后,大姐和老五先后又要回去了,母亲很不舍,拄着拐棍非要把她们送到大门口,即便姊妹的身影和话音在小巷拐角处消失好久,母亲还愣愣地站在原处张望着……
其实,我更羡慕她们,有家可以回。每周六,无论她们回来看望母亲多长时间,都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家,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而我却不能,我的小家虽然就在我办公楼对面,我也只能让它孤零零地等我们一家三口。即便有时中午回去休息片刻,但晚上绝对不能,必须回老宅陪母亲。每次我有想回自己的家睡一晚的念头时,一种自私谴责感油然而生。
我知道,今生父母生养我们五姊妹不容易,因为家中没有男孩,在这种重男轻女厚重的传统观念氛围里生活,是备受世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因此,从小到大,我心里就暗暗发誓:“我一定好好读书考大学,为父母争脸,今后不管怎么样,在父母有生之年,我一定照顾好他们。”
“你们就像菜园里刚长出的菜苗子,挑开重新栽种,长得就好了!”正如母亲常年所言,五姊妹都很有出息,读书毕业后都有自己的稳定工作,也相继找到伴侣结婚,离开了这个四壁皆空的家,中国几千年的传统,女儿出嫁是天经地义的事。也许因为我考虑太多,一直以来,不管我结婚与否,都在履行自己为自己立下的承诺:此生必须陪着父母到老……
一件事做一至两次容易,日日月月年年做同样一件事,一定会有闪失。有时因工作家庭琐事缠身,我感到也很累。毕竟我不是神,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子,也有情绪不好、心情浮躁的时候。
记得去年元旦、春节期间,很多工作都要赶在春节前完成,我们几姊妹都忙晕了,谁家的卫生还没空打扫。每天晚上下班回来,我见母亲闷闷不乐、若有所思的神情,就猜到八九不离十了。我懂母亲的心思,她看到我们没空,也不想给我们添麻烦,会悄悄做的。我多次宽慰她:“妈,你放心好了,你好好待着啥也别干,等忙完这阵子,我们一定把老宅的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你千万千万听我的,马上过年了,你可千万别有出什么事啊!”我每天早上上班前还提醒她吃药,外加叮嘱她千万不能干任何家务如拖地、爬楼、洗衣服、用力搬物品、清理杂物等等,这是医生特别强调的医嘱。
母亲的世界很小,就是这个陪伴她的老宅。她口头答应我,可我当我上班后,又偷偷忙这忙那去了。因不听我们姊妹劝说,提心吊胆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她趁我去上班,用铲清理老宅门前的杂物,不小心闪到腰,疼痛难忍,卧床不起。我下班回到家,看到她痛苦的状态,心又痛又气,急忙找来药酒为她擦揉,还责怪她几句。母亲哭了,自暴自弃:“我没有用了,你不用管我,让我死了算了,以后不再拖累你们了!”听了母亲伤心的话,我特别自责,哭着向她老人家道歉……
我心底最懂,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我必须咬紧牙关,因为父母是今生唯一的不可替代的、赋予我生命的人,在他们有生之年,我不能让他们孤零零面对空荡荡的这个老宅,能多陪一天是一天,当他们驾鹤西去,我也问心无愧,了无遗憾。特别是父亲22年前病逝后,这种念头更加强烈……父母在,家就在!
随着四季轮回,我的盼也渐渐疯长,如同每天落在老宅门前的凤尾竹梢上的鸟儿,随风摇曳着:远在外地读书的隽儿,还好吗?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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