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母亲为我们准备好了新衣裳,放在炕头,我们姐妹几个都激动地睡不着觉,想象着明天一大早就要穿上新衣裳去拜年,别提有多开心了。
大年初一早上,我们早早地起来,各自穿好自己的新衣裳,都是鲜艳的亮红色,“的确良”布料的。我们姐妹几个相互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又摸摸自己的衣服角,心里乐开了花。我们向父母问了好,便一溜烟地跑向距离家最近的六叔家去拜年。
在陕北,每年的大年初一,孩子们都要穿上新衣裳,去亲戚家拜年。大人会给我们一些平日里很少见到的吃食,比如花生,奶糖。
到了六叔家,六叔家的孩子们也和我们姐妹几个一样,正穿着各自的新衣裳,欢呼雀跃着。六叔家里条件比我们家好,他家有一块镜子,可以照见自己。于是我们姐妹几个也兴高采烈地照照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新衣裳,再看着六叔家的孩子们花花绿绿的新衣裳,我们都差点忘了拜年了。六叔说:“看把你们高兴的,不给我们拜年了?”我们姐妹几个相互吐了一下舌头,赶紧向六叔、六婶说了声“过年好”,六婶给我们每人抓了一大把大白兔奶糖。妹妹当场就把一个奶糖吃掉了。我们姐妹几个和六叔家的孩子们一起,又奔向离六叔家最近的大伯家去拜年。
大伯家只有三个孩子,而且两个堂哥都长大了,他们不屑和我们这些小女孩一起沉浸在新衣裳的欢乐中。他俩正抢着戴一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墨镜,墨镜确实很酷,我感觉戴上墨镜的堂哥简直就是我们村最帅的。向大伯大婶拜过年之后,我们又拉着大伯家的艳艳姐姐,一起去别家拜年。当然,我们的兜里又多了一大把红枣。
我们一大群孩子到了二叔家,二叔家里人好多,也好热闹。二叔家的孩子大部分都已经成家了,二叔二婶端坐在炕头上,家里还有我们不太熟悉的大嫂,二嫂,三嫂,嫂子们都在忙着做饭,几个哥哥在吹拉弹唱。陕北有一种很别致的乐器,叫三弦。三哥正在弹着三弦,四哥正在拉着二胡,大哥正唱着陕北民歌。二哥是有工作的,是吃公家饭的,只见二哥穿着崭新的工作服,笑盈盈地看着我们一大群孩子走进来。二叔家大人多,以至于我们这些小孩子有些紧张,不像我们在六叔家那样敢拉着手转圈圈。我们怯生生地问二叔、二婶“过年好”,然后依次问候了大哥,二哥,三哥“过年好”,又走进厨房,问了嫂子们“过年好”,然后又退了出来。我们就那么不知所措地在地上站着,三哥又开始弹他的三弦了,我们有些拘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要不要坐下来。正当我们有些紧张的时候,二哥,城里上班的、吃公家饭的二哥,从兜里掏出一沓一元面值的钱,对我们说:“这叫压岁钱,今天给你们每人发两块压岁钱”。我们姐妹几个、六叔家的孩子,还有大叔家的艳艳姐,我们激动的手都有些抖了,这是我们这群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压岁钱,而且还是两块钱呢!天呐,太激动啦!我们依次从二哥手里接过两张崭新的、亮铮铮的钱,一直到走出二叔家的门,我们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这两张钱。每个孩子都在惊叹、都在激动,太激动啦!我们拿着两块钱,不约而同地飞奔着跑向各自的家,本来按照往年的习惯,我们是要一起到别家亲戚接着去拜年的。我们一边往家跑,一边大声喊:“二哥给了我们两块钱!二哥给了我们两块钱!”
我们姐妹几个一口气跑回到了家里,激动地告诉父母:“二哥给了我们两块钱!”父母甚是高兴,说有工作、吃公家饭的就是不一样。
这是我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拜年经历,大概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吧,第一次收到压岁钱的那种激動的心情,至今都记得。那响亮的呼喊声在村庄上空飘过,那两块钱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停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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