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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恩师王茂升(外一篇)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散文选刊 热度: 15426
王向军

  

  我的启蒙老师王茂升是我的户家堂叔,且他在他们嫡户那门子里排行老七,神木话里叫与父亲弟兄们为“老老”,所以我们称他为“七老”。神木话里称叔和伯为“老老”,很难与“姥姥”分清,所以此地话里称“姥姥”为“外婆”或“姐婆”。具体神木话为什么这么称呼不得而知,我推测是因为按照称父亲为“老子”,所以在“老子”前面加个排行位次就是对叔叔伯伯的称呼亦是有道理的。

  七老去世一个多月了,一直在心里惦念着,他的音容笑貌总出现在脑海里;我也常和身边的朋友谈起他,说着他的一生经历。那天在他的灵堂前和他女儿我妹妹晓丽聊起他,妹妹抽泣着说他们几个儿女平时提起我在文章里写到起他,他告诉儿女我的文章他都看过。我也听说他和别人拉话中常提起我,提我的写作说我的工作,认为我现在可以着了,为他的学生他的侄儿今天感到高兴。七老去世后我就想写一篇关于怀念他的文章,以此来纪念他平凡且无悔的人生过往。

  那天早上我在和几个朋友走路的时候,在市里医院工作的外甥给我打电话说七老病重了,我心圪噔了一下,就在前两天和维国哥(七老的大儿)微信聊天中得知他住院了,说高烧不退,没说到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还给他说过几天去市里看望他去,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地诀别了!下午二哥打来电话我就知道有事了,果不其然七老走了,他要去在原乡政府家里帮忙。悲痛瞬间袭来,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想着从记事起和他的相处的历历往事,眼泪止不住地往出流。我在家里难以掩饰住自己,称出去大门那里接放学归来的女儿。在门口处的角落里,我难以抑制痛哭失声,泪水根本用衣袖揩擦不断:心想他病后我还没有专门去探望过他,相约和小峰过段时间专程要去看他;安排着今年夏天联系几个小学同学领着老师去原来的学校走走看看,找找回忆谈谈往事;前几天我还在刷抖音时看到在邻里吃饭时他还高歌“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心想老人精神状态不错,然而突然离去让人猝不及防;正月二十三那天在出嫁侄女时,冰天雪地里他竟然出现在婚礼现场,我抽出时间和他坐了一会儿并说要去看他,他认真地说你不是看过我了吗?我说那是顺道改天是专程。然而他说走就走了,让我一切的打算都不能圆满,拖拉着未去看他只能是深深的自责。难过地哭泣着我在朋友圈简单编了一条信息,泪水不时地模糊着我的双眼:惊悉恩师仙逝,顿感魄落魂失。前月见面依然,今却阴阳相隔。思谋历历往事,难抑泪水涟涟。多年未专看您,此时更觉亏欠。七老,我敬爱的老师,一路走好!信息发出不久,便有电话打入,都是惊讶于事情怎么会这么快,我哽咽着说着情况,总感觉别人没有我这么难受,是因我的泪点低还是老师给我的恩泽多?当时我就想着尽快回去陪他最后的几天,但是老家的人说时间还有几天,人员轮开着过来帮忙等周末再回去也行。我是周六回去的,随行回去的还有世香妹妹,她们这些出嫁出去的女客按礼俗是不再往来于娘家远亲红白喜事的,但她也是怀着对七老的敬重而去祭奠,一路上我们说着老人的精明和乐善人缘,惋惜着他的匆匆而去。七老他们家按照亲疏关系其实和我们阿拉布四队的王家是有距离的,按老人的话不是一门子,只有他们一家住在叫庙梁的地方。但七老的忠厚仁爱精明大义的性格不仅与我们王氏本家来往得相当亲密,就连邻里乡亲也是和睦团结。沉痛地跪在他的灵堂前,看着照片里熟悉的亲人,心里明白从此将与此人远离,再无机会同坐一席,同叙话题。但是我惊讶我真正离他很近时再没有他走那天的难受,是他给了我力量让他这个引以为荣的学生见他时不再泪沾双襟?

  进入熟悉的老师家中,到处都留着他生前工作生活学习的点滴,睹物思人悲从中来:整齐摆放的一张张奖状、一册册荣誉证书无不彰显着他毕生的追求,时间从20世纪80年代直至现在,颁奖机构从基层学校直到盟市教育局,荣誉从优秀老师、先进工作者以及终身从教奖项,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基层教师的辛苦敬业和社会认可;墙上醒目的地方张贴着他用毛笔书写整齐的《家训》《入党誓词》等励志内容,笔记本上摘抄的学习内容一丝不苟,页页整洁字字清晰,很难看到有涂改绕笔,处处体现着一个党员的信仰和学者的严谨。

  他是从20世纪60年代就在阿拉布小学当了民办老师,以后又辗转在乌八队小学、乡中心小学任教,一生兢兢业业与三尺讲台为伴,送走了一批批顽皮孩童,可以说他是桃李满天下,从一个老师的角度应该是很有成就很幸福,在他去世后有他的许多学生不远从各地与他道别,都是面露悲伤眼眶发红。

  我在1982年上小学时七老就是我的启蒙老师,当时他还是民办老师,并且已经快20年了。他家到学校近20里路,要途经好大一片荒芜无人区的沙蒿梁,快到学校时才进入人烟区刘家湾,每天风雨无阻一次往返,夏天日子长时间还宽裕,冬天那是两不见太阳啊!就在那个沙蒿梁里被他父子硬生生走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正如鲁迅说的“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多少个春华秋实、夏雨冬雪,他们踏出了一条通往希望的路,连同他的儿子维国哥共踏出一条相同的育人之路。想想在那样的条件下且看不到前景情况下坚持着几十年,那是何等的毅力啊!我记得在上学时对于那个圈圈拐弯的汉语拼音写不会念不会,可没少让老师费心,经常被老师叫在那个墙上挂钟和画框、穿衣镜的办公室里单独照顾,想方设法给引导着往会教:b是脖子的b, p是泼水的p,ao是棉袄的ao……突然有一天我脑洞大開,学习这种营生不再愁了,我变成了爱学习的小朋友。那时候我们几个王姓的孩子放学后喜欢随七老去他们家,路上给我们讲故事、讲道理、教唱歌,虽然路很长,但我们快乐着不觉得累,每次走到一处烂墙圐圙一株大榆树的地方时心里就高兴因为知道已经走了一半路了。印象里天还很黑的情况下,七娘便起来给我们做开了饭,星星灯光下屋顶上折射出她勤劳忙碌的身影,当东方泛出鱼肚白的时候我们便起身去上学,多希望能跟着老师明目张胆迟到一次,但总是很失望,从来没有迟到过。当我们上完三年级后,乡里根据区域布局重新对村子进行调整,将七老居住的庙梁划给了另一个村乌八队,七老便也调往那个村任教了,村民们不舍学生们不舍,大家都说又把一个好老师调走了。等我上到初中后他也从村校调到乡中心校了,又在同一所学校但没有给我代过课,经常能看到他在校园里奔走,有时间也去他家吃顿饭解解馋。等我走出社会参加工作以后,只要家族的请宴红白事上能见到七老,听他讲着过去的事情现在的社会,无限感慨岁月的流逝。他也总会盘问我的情况,关心关注着我走过的每一步。

  他是个十里八乡人尽皆知的热心人,不论邻里亲戚只要谁家有难处,他总会想着办法帮助解决,所以他在老家口碑甚好。撤乡并镇以后学校也撤并了,当地的孩子没办法进行学前教育,好多大人只能领着孩子前往外地去上幼儿园,带来诸多不便。这时已经退休的他在本不宽大的家中腾出一间房子,简单地布置了一下就把邻里的小孩给领上了,给教认字,教唱歌,解决了这里孩子的上学问题,受到了当地人的夸赞。他还热衷于公益事业,2005年以后,原来乡政府所在地机构撤出常住人口越来越少了,基本上就是居住一些老年人,原本文化生活贫乏的这里更是缺少了生气和活力,作为一个文化人的七老便组织了老年秧歌队,自排自练了许多文艺节目,村子里不少音乐爱好者纷纷加入,原本寂寞的机关峁峁上又传出锣鼓钗声和欢歌笑语,时逢八节还走村入户无偿演出,为无聊单调的生活里注入了“一池活水”。他退休后还为家族里办了一件大事就是整理家谱,当年老先人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移居到陕西神木马场梁后,然后又为生计各分几路到内蒙乌海、鄂旗、乌审旗、伊旗等地扎根生活,族人远离亲情遗失,为了让族人能重找根魂,他积极出资出力,凭着对家族的高度负责,坐班车搭顺车周转各地打问着记录着几代族人的详细情况,又不分昼夜整理成册,经过辛勤努力一本编纂详细的家谱印发至族人手中,至此天南海北的族人终于有了相认相识的依据,这个功劳绝对在家族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断断续续地写至文章结尾的时候已近清明时节,对坐忆恩情,双目故泪盈。看着窗外压在楼顶的黑云和灰蒙蒙的天气,飞雪在空中洒洒扬扬,想着尊敬的七老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吗?

风雪争锋谷雨日



  又是一个风云突变的春天,去年一冬没咋下雪殊不知春暖花开之时下了场令人瞠目的大雪。前几天还在早晚零度间徘徊,突然温度猛蹿至二十几度接近三十度。辛苦了气象部门的领导,经常在朋友圈里提示着穿衣信息,刚提示完降温适当增加衣物,又得提示温度升高,居民出行注意适当穿衣。同样也辛苦了喜欢花枝招展的女士,迫不及待地进入到了翻箱倒柜的穿衣模式,可是好景不长,刚宽衣松袖的让冷空气一棒又给打回到层层加码的旧时代。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春暖花开的季节是让人舒心惬意的时间,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处处弥漫着层层芳香吐露着勃勃生机。好多文人墨客写诗作画以此抒志,优美的诗句画面让人身临其境。我们这群走路客是每天很早能发现这变化的:树柳均已抛掉了去冬的枯皮黄枝,嫩枝绿叶尽展眼前;梨李杏桃不甘寂寞,含芳吐蕊,把个四马路打扮得艳丽夺目;波光粼粼的人工湖面冰融水漫,好动的小崽抓把细沙使劲给甩在湖里;草坪上的草也已新翠,林间的小鸟唧啾盘旋……这就是可人的春天,但在我们这里人们最感到受不了的就是春天“趟黄风”,专业术语就是沙尘暴。本以为前几天的几场小规模的风沙算完成了今年的任务,哪料到那才是“先遣部队”探路的,就在周二那天还是风光明媚暖阳柔骨,听闻信息说有超强沙尘暴。闲暇时打开抖音页面,果不其然说沙尘暴已经进宁入陕强势推进,整个画面都是那个灰不溜楚的世界。想想路程已经不远,不多时间这个沙老大也快到了,可能是我们这里植被太好这个狂风推进速度有点吃力。

  静待着,静待着,就在周三上午它毫无征兆地挺进,早上还算温和的天气时间不大便天地笼统,黄尘漫漫,天空暗了下来,能见度立马降低,土腥味直冲鼻之深处,沙尘扬于空中敷于物之表面,摸摸脸咂咂嘴才感觉是一切皆是近距离,脸已沾灰沙挤牙缝。我年少放羊的那个高光时刻,中午一群放羊人蜷在柳荫下喝炒米,有个大叔在炒米里喝出了沙子,那大叔呲着牙唾出异物后问谁会写碜字,大家都不会,大叔认真地说,碜字可好写了,口字里面有个土,我们信以为真,后来才知这字是他受启发自创,虽然没有仓颉之术,但硬是编出一个会意字,高手在民间。想到小学上过的《中条山的风》里写道:“条山一场风,年头到年终。一年进嘴四两土,白天不够夜里补”,就这个天,只要你把头敢露在风之所及处,七个窟窿变成装土工具自不在话下,不妨使劲把嘴里东西吐出来那就是混凝土,咽下去的话可能就顶饱少餐了。有人真情表露:南方人在风情万种地吃着虾,我在北方土眯日眼吃着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卷起细碎之物,在老树虬枝上呼啸而过。植物被强风撕扯得东摇西晃,猛猛地吹弯下去缓缓地回归原位,紧接着又一轮的强烈摇摆,像极了广播体操中的动作,真担心这些软颠二晃的细杆嫩芽禁不住这狂风的摧残。沙尘飞扬万物乱摆,看着行人行进在风中,顺风还好挺直身体用力抵抗以防刮跑,但逆风那是绝对风景,身体前倾重心前移,杵头闭嘴发如狮王,只要能遮盖住地方尽量找着合适的东西绑扯着。時至下午,风刮得更大,沙尘已经裹挟住了所有,尖锐旋回的风声如妖似魔地嘶吼着,心烦意乱看着窗外,吹起的沙粒不时敲打着窗户,想起人生中的一场场灰天黑地的风沙经历,也想起正开始农忙的乡亲不知这场狂风是否带来影响:刚绷起的大棚是否安然,满圈大小牲口是否安全,掏开送地的粪土是否被刮开,整平的田地泥土是否被风吹走……

  周四这天是节气中的谷雨,早晨起来时沙尘没有昨天那样的狂躁,天还是灰乌乌的,没有一点敞亮的意思,但这没影响我们几个走路的节奏,都说当天要下雨但好像迹象不明显,下点雨正好可以压压沙尘,不再灰眉呛眼。想想周易五行相生相克中土克水,但从雨压沙尘中看到水也克土啊!大家都感觉到温度明显降低,衣服都又加厚,应了前天单衣单裤,昨天秋衣秋裤,今天回归到棉衣棉裤。这个天就像窝突子(神木话里不精明的意思)婆姨的脸,不阴不阳不喜不悲,愿不愿意就让你看着。等到下午上班时车上留有沙尘雨的痕迹,脏卜兮兮的爬在挡风玻璃上有点像整洁的脸上滋生出讨厌的雀斑,雨要来了!傍晚时滴打开了小雨,不多时转为了雪,看着在亮光照射下的雪景,那是紧锣密鼓垂直落下,就像一道晶莹幕布从天而挂。雪越来越大,走在外边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在脸上冰凉发瘆。路遥在《平凡的世界》开头说:“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不会再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况且现在已经谷雨,地上的雪更不存留,落地随即化成一汪汪水滩。乍寒乍暖的天让人实在受不了,这时万能的朋友圈里段子手又在尽显水平:“前天还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昨天就成你是风儿我是沙,灰头土脸闯天涯,今天坐看漫天飘雪花”;还有用的德云社张鹤伦唱的曲调改编的歌曲“今年这个天啊,好像逗你玩呢,一年四季不按顺序每天在抽签啊。夏天刚露面啊,冬天又加了伴啊,搞得植物都很慒圈,我该不该开朵花啊”……段子很多,但都是对三天有四季的无奈表达。

  在我就要结尾此篇文章的时候已到了周五下午,雪还是一直在下着,植被上、房顶上都覆盖了很厚的雪,地面上无人行踪的地方也积存不少。这几天的风雪让树花不堪重负,断了树枝凋了花。气象部门的报道为了保护墒情,政府协调周邻地区进行增雨作业,多地降水还将继续,我也看到时政新闻有中方会见蒙古驻华大使,谈沙尘暴治理和应对气候合作事宜。将灾害损失减到最小程度是人们都想看到的结果,只有共同努力珍惜保护环境,大自然才会与人类和谐相处,我们每个人才能少受其殃,这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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