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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寒假返程路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散文选刊 热度: 14925
王向军

  那年,我通过二次高考,考上了位于呼和浩特市的一所部属国家级重点学校——交通部呼和浩特交通学校。学校是当时很少面向全国招生的学校之一,各地区各民族在这里尽情展现“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兄弟民族是一家”的浓厚氛围。在我上学的时间段里,路桥、文秘有好几个藏班、还有个四川阿坝彝族的预科班,小伙子长得壮壮实实,姑娘们长得清秀端庄。我们班属于管理类专业,招生范围较小来自京蒙陕疆四个省份,开始的口音不适应让大家交流起来困难颇多,但很快普通话让我们顺利交流,虽然有些同学说出来的普通话比较别嘴但我们可以顺利引出其所要表达意思。整个学期都是在欣喜兴奋中度过的,因为这是我见大世面最早的时间和地方。学校实行半军事化训练,全部都是统一安排:统一行李、统一服装、统一作息……所有物品都要摆放得规整有序,尤其在行李整理要求特高,和部队的要求是一样的。我用了好长时间才学会把那肿庞不龇的被子砍成个豆腐块,然后把那个大盖帽端正地放在上面,枕头摆放侧边,然后双手抹平床单再看看有无其他物品影响床容。学生会的同志每天都会查宿,把整理有瑕疵的床位登记然后在每月班级考评中扣分,班级在人头上扣钱,直接从当时发放可怜的助学金里扣除。那时的钱很有用,扣一块钱都觉得心疼啊!转入正题吧,要不以后要写在交校的这段日子里就没有内容了,省着豆包当干粮吧。

  临近期末,班级的生活委员预订火车票,享受半价待遇,那时候的伊盟(现鄂尔多斯市)是不通火车的,如果要享受国家给的这点福利,就是从呼市坐火车到包头,然后再转上几站班车方可回去。当时就和一起在交通学校上学的新街亲戚东斌哥商量,他也是满口同意坐着火车到包头后转车,可以省个十来块钱吃二两多稍美或者三盘回勺面,并且能感受一下坐火车的滋味,何乐而不坐呢。那时候的车次很少,我们把票订在了放假后的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因为时间太早没有公共汽车,所以我俩决定在那晚上就去火车站候车室里等,想想时间不长两人拉拉话坐坐也就到时间了,于是乎在晚上公交快停的时候我俩穿着整齐的校服到了火车站。我们学校的校服是制服模式,似公路服装又像铁路服装,在当年那个大檐帽不“普及”的年代确实很博眼球,其实我考这个学校与这套校服有着很大关系,以后文章再述。现在的呼和浩特火车站就在当时火车站的旧址上建起来的,那时的火车站就是个偌大的砖混平房,阴暗处一排售票室去时早也歇业,靠近中间摆着几排那种清一色的木制长椅,随着广播声偶有人匆匆跑入进站口。可能是晚上去的缘故没有做买卖的吆喝没有熙攘的人流,感觉就是这样简单。一场通的候车大厅里,本身暖气好像没咋供,加上走风漏气的门窗根本挡不住呼市夜间的寒冷,风还是嗖嗖地往进来冒,大厅里根本没几个人,只有几个男女手拿招宿纸片不时走来走去劝说着,让去附近旅店休息一会儿,又便宜又不冷明天准时送来不误车。起初我俩还是铁着心硬着嘴不去,本身是准备省钱才黑地半夜来坐火车的,如果再去住宿了,那省钱的宏伟蓝图不就泡汤了。手头真没有个做上的,如果像现在有个手机或者什么可以消遣时间的可能没觉什么就能过去,然而就那样无所事事地等待里夜真是太漫长了。想想这漫长的黑夜,我俩终于答应在很少花钱后去他们那里住上半宿,然而跟上他们我们就后悔了,出了车站在伊盟驻呼办往南那里七拐八弯了好长时间仍然没到,一问说就到就到,终于到了一处小平房,把我俩安顿在一间安着火炉但未燃着的房间里,家很冻也强不了车站的大厅。后生手忙脚乱地生着了火然后就开始和我们算账,一口否定当时价钱,东斌火暴脾气,当时翻脸对阵,屋子里立马涌进几个形似小混混的后生,气氛一时紧张。形势不好,赶紧中间调和,稍微给提高了点价钱说句软话也给了这几赖人个台阶就此搞定,临出门时还对东斌老哥恶语相加施以恐吓。半夜时间就在寒冷担心中度过,将那个不知裹过多少人的有味被子紧紧地笼头盖住。时间快到了能进站的时间,赶紧敲着南房门让开下大门,然而屋里的人根本不予理睬,又是好话又是赔礼,终于睡眼蒙胧骂骂咧咧给开了门,想想这些人也是胆大,竟对我们这些“大檐帽”也敢下手。

  在寒冷的街道上一路小跑,因为半夜又接近末站,所以没有几个人上车,票都是无座的,随便进个车厢就行。当登上列车的那一刻瞬间知道火车是如此的壮观: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座位上斜着人,座位下躺着人,为着舒服这些人以鞋当枕,脚臭味道浑浊地弥漫在车厢各个角落。就连过道里也密密麻麻坐满了睡着的人,这个“坐觉”是很安全的,根本没有爬下的可能。也有座位上好心人侧出几寸位置,旁人喜出望外急忙倾臀掼下,生怕一不小心座主反悔或让别人争先抢去,然后头触小桌拐角来个别样美梦。已近末站,人们也开始醒着走动起来,在过道人群里找着插足的缝隙艰难地走向车厢之间的卫生间洗脸池,以来排泄沿途积余,清洗表皮污垢。应该是多天的劳累,人们脸上尽显疲倦,没有一丝活力和精神,即使年轻的女女也是蓬头垢面,毫無看头。车厢里异味突起,各种混杂一处,无意间我看到有尿便之类从厕所里流出,真是一次特别领略。路程不远,但在“哐当哐当”声中走了好长时间,站在边角圪劳里习惯着这奇特景观,初次感觉乘坐火车的不同享受,待天已大亮时我们到了包头,饥寒相加坐上回东胜的中巴,磨磨蹭蹭差不多满座后才勉强起身。同样是蜗牛式的运行,达旗和沿途乡镇是必进之地。我心急如焚急着到达东胜要转乘一天两趟回乌审旗的车,等娓娓扭扭来到东胜车站之时开往乌审班车早也发车,顿感无尽的沮丧失落,早知这样何必要起鸡叫睡半夜地赶路呢?就在心烦意乱之时,又传来“有走乌审旗的吗”顿让我精神大增,以前不咋爱听“上车的买个票”的售票员独有声音在当天听起来也是如此悦耳,原来是路过的一辆包车尚未坐满进站顺捎几个人,真应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匆匆上车,原来是农牧学校放假学生包车回车,其中有许多我高中时的师兄弟姐妹。他们是饭饱神满又有异性学友陪伴,才华尽展各领风骚,场面欢快热烈犹如《曲苑杂谈》直播。

  

  待日将西沉之时,我在一个叫葫芦素岔路的地方下了车,从这里回家约四十里的路程,有一条红泥路通往乡里,然后再折东而行。太阳已经半卡掉进了岔路西的沙梁里,留半块混糖饼子露在外边,火红火红一片。我在下雨后挡路的栏杆旁站了一会儿,环顾一下四处没有个人和鬼圪渣,背起包走吧!虽然此路通往乡里,但乡小得可怜,平时基本上没人行走,况且深冬更无人所至,据说当时乡里状况是“灶房没饭,炭房没炭,养的几个女子没汉”,以后我在这里上班也实实领教了一把。此时多希望有辆车迅速驰过然后紧急刹住,毅然决然把我这个穿着一身公服的后生捎走,或者有一架勒勒车支扭支扭着经过把我捎上一程,然而全是不可能。走了约十来里地以后,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跟着大路途经乡政府然后回家,路远好走;一条是捷径经伊旗治沙站直接到村子,这条路上高中时来回经常走。太阳早已落山,星月也挂天际。毕竟远走路不如近爬坡,横下心走捷径回家。农村的夜晚静谧祥和,窗户上透出束束光亮温暖着归乡的路人,也能听到圈里熟悉的牲口沙沙吃草声音,但在这样有动静的地方没走多远便进入了治沙站的地界。这里纯粹是个沙漠绵延植物遍野的无人区了,里面栽满了柳树、杨树、杨柴、沙蒿这些固沙植被,因时间久长,树木苍翠古老,植被郁郁葱葱。这里到老家是没有路的,就是凭第六感觉朝大致方向走。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四周簇拥着无数晶莹剔透的星星,漫天星河随意点缀着浩淼的苍穹。夜被照得皎洁无瑕,一草一木也尽显出宁静安然。这本该是个浪漫的夜晚,但独有我这个赶路人在疾奔回家,高一脚低一步地穿梭在柳林草湾,手脚并用气喘吁吁在颗颗沙梁爬上窜下,一抬眼只有自己的影子紧紧相随,更觉心慌惊恐。在这万籁俱寂无人踏迹的地方里,听闻人声的鸟鹊冷不防扑愣愣飞起,也有野兔野猫从脚下匆忙蹿过,让人顿时心腾嗓眼毛骨悚然,也想如果在这荒沙漫野里出现个狼犬之兽我是不是就有来无回了。再者这里坟多,碰上个民间津津乐道的三神碎鬼該怎么办,头皮阵阵发麻。现在想想在皓月当空之夜,一个身穿制服头顶大檐帽的后生手忙脚乱慌不择路地跑在柳林中,场面是不是很可笑滑稽?也不知翻了多少沙过了多少滩,猛然间看着眼前的景物有点眼熟,应该是到了暑假里经常偷牧的地方——旺才护林点,顿时感觉到离家不远轻松了许多,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地了。紧张与奔跑在数九的夜晚没使我寒冷,反倒头冒热气浑身出汗。站在高沙梁上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影子在沙梁上被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到沙梁背后的半坡,那个大盖帽影子也如巨物匍匐在柳丛中。一天里水米没打牙,但饥饿不抵回家的欣喜,抖擞精神一鼓作气,终于看到村子里的点点灯火,那样眼熟那样亲切,就像母亲的眼睛在瞭哨着远归游子的身影,瞬间眼眶湿润。

  那次的寒假返乡距今已近三十年,但在我的心里印象很深很深,总觉所有事情如在昨天。现在鄂尔多斯已今非昔比,各种交通四通八达,出门不再看天等车;自从那次夜行捷径后再没从那里路过,以后每每提起那个地方,我就会想到那个夜晚、那轮月亮、那湾柳林以及那顶大盖帽的影子!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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