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大部头的小说,似乎失去了阅读的兴趣,而更喜欢在闲暇的时候拜读一些一二百页的散文、诗歌集,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就可以领略其中那些充满人生况味或者山水情韵的精美,让自己的思维随着那些映入眼帘的文字游弋在无边无际的时空或际遇中,或跌宕起伏,或静谧悠然,或喜极而泣,或沉寂而思。读《行吟大地》,就让我有了那种静谧悠然,沉寂而思的感觉。
说来这已是两年前的事了。《行吟大地》的作者,我并不认识。只是在订阅了某选刊后,渐渐地对“萧忆”这个名字熟悉了,知道他是该刊物的编辑。当看到他的《行吟大地》征订信息后便订了本。收到书翻着看了几页就放下了,没有再怎么去“光顾”,直到今年秋末冬初又被疫情静默在家,才真正把《行吟大地》这本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而这次阅读,让我觉得呈现在文字中那些情结“似曾相识”,让我对作者也有了这样的一种情结,像是遇到了一个熟人。
但是,《行吟大地》这本散文集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并不如那些自然流畅的文字给我的“愉悦”那样简单。不过就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勾引”着我有空就再看一两篇,才渐渐地弄明白了点东西,或者说有所感悟。该书分行吟大地、故土情深、细数时光、侧听清风、千年高原、思想维度等六辑,每一辑都有着在跋涉中追逐历史烽火烟云、触动神经痛点、唤醒生存意趣、趋向理想境界的韵味。
“我是在一窝澄澈的月光中走进芒康的”,一本书就这样开头了。就这么一句话,点出了《行吟大地》的主题,也点出了该书《行吟大地》这第一辑的主题,还点出了卷首文章《夜遇芒康》的主题和时间。多么精致的安排,多么巧妙的构思!该辑的所有文章,要说突出了一个“走”字,用脚步在行走中丈量岁月的蹉跎寻找梦想的彼岸,也不尽然。“在一片叶落的季节,背起行囊,循着向晚流溢着霞光的方向,让指缝溜走的时光绚烂出淡雅的芬芳”。这何曾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辽阔的远方,那里有和煦的阳光,那里有葳蕤的大地,那里有清脆的啁啾,那里有静流的泉水,那里有温婉的歌唱,那里还有无限的欢快!”曾几何时,我们不就是这样向往的吗?萧忆是有理想的、有梦想的。“在芒康之夜,我把心灵,铺展成一垄垄洁白的雪山,在祥和中,安然地绵延”。萧忆是性情中人、执着中人。“夜色入水,此刻的我,正斜倚在一个纯情的梦寐中,和芒康,释怀着岁月的绵柔和坚硬”。我能想象一个行者随着颠簸的车辆行进的情形,也能想象其疲惫时在月色中停下来舒展身心的清醒,但是如若用“我把食物放在一块生得怪异的石头上面,被月光抚慰过的石头,也似乎带有某一种灵性,惹人疼惜。道路还在向着远方延伸,车辆在一种条类似绵绸般蜿蜒于山谷的公路上小心翼翼地前行着。那车脸喷涌而出的两束光线,滑过座座栖满禅意的高山”“山是嶙峋的,齐膝的丛草边,总有裸露的石头散落其上,如同散落在大地之上的人们,栖息在各自的轨道上,寻找着生活之中某一时刻停留的惬意。苍茫的月远山上。折射着芒康特有的温婉”,这样的文字,去表达彼时所看到、想到的,就夹杂了情趣盎然的味道,也为接下来要进一步叙述对僧人“用毕生的信仰,支撑着真理的延续”“这种伟大的执着,伟大的牺牲,伟大的奉献,如同亘古的山脉般雄浑、磅礴”的形象,作好了铺垫,这样的表达才是真的不易。千年的枣树,“擎起岁月的蓊郁”;无定河川两岸的黄土梁上,“苦寂的烽火燧”,“用悲怆的曲调,嘶吼出古老的音调”;“葱郁在夏津的绿意”,追述着清康熙年间的“黄河改道”;“禅意太湖”,让他在一曲《半壶茶》中突然醒悟……
萧忆还很年轻。张望着20世纪九十年代的晨曦吼出了第一声哭喊,至今三十郎当的年龄,是什么赋予了他从行走的大地上嗅出那么多绵延深长的诗意、咀嚼出那么底蕴深厚的情韵?我在一篇一篇文章中寻觅。《故土情深》中,有的是曾经生活着陕北的他对故土的难忘。在那里他度过了“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光。那里处处响彻着他儿时的欢笑,那里有他父亲的慈爱、母亲的关怀、伙伴的情谊。初尝了岁月的甜蜜和苦辛的他,后来闯进城市去寻找生存空间,眼见着喧嚣尘上的乱象丛生,便总是想起小村给予他的滋润和小村人们的淳朴和善良。他把这些流淌在笔下,便有了那么多的精美的文章。
他对槐树湾人的记忆是那般的清晰:“腰间挎着竹篮的妇女,跟着汉子的脚步,娴熟地将竹篮的种子播种在?头挖开的口子里。汉子干脆脱掉身上的衣服,单薄的躯体上,汗水顺着黝黑的肌肤落在深色的土地上。挎着竹篮的妇女在汹涌澎湃的汗水的攻势下,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体上,浑身的娇柔就极不情愿地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小河在他“离开家乡后的某个夜晚悄悄远去”。“老实巴交的爷爷,只知道耕耘在他那几亩丰腴的田地里,哪能知道小河的宿命”,但他“倚在爷爷的身旁,双手指向小河消失的地方,问爷爷小河要流向哪里。爷爷无奈地笑了笑告诉他小河将流向天的尽头”。
他嗅着《那山槐花香》,便想起曾经爱慕过的“穿着红格格布衫的姑娘”。他《从无定河走过》,思绪便流淌着和三五个玩伴捉小鱼儿烤着吃的趣事儿,便感叹“我的烂菜根,我的烤鱼儿,我的童年”。《一把挂面》,使他的“记忆像是初春土地上的草尖一样,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露出了欢快的脸庞朝着四野弥漫开来”。一篇《初冬》,他把“父亲吃力地拉着沉重的平车艰难地前行在狭窄的土路上,汗水顺着背心的模型在他衣服外渗透出来”,“我撅着屁股狠劲地推着平车”,“母亲正坐在院落里拿着刀子将胡萝卜的根须一根一根削掉”,“忙碌着腌制酸菜”……一家人在一起的往事呈现。
从李家墕到佳县,从佳县到榆林,从陕西榆林到内蒙古鄂尔多斯,从这座城市到那座城市,不知疲倦地行吟。《细数时光》,他如很多到城市打工的乡下人一样,对故乡不能忘怀的情怀,延伸到走过的所有地方。《车过中卫》,蒿子面的醇厚的香味,高庙三教文化的融合,就连那红丢丢的枸杞,也是他攫取的对象。《巴山大峡谷的柔情》,启于一场淅沥的小雨,不期而遇,醉于“十几位衣着华丽脸庞清秀的土家族妹子”,“用近似于天籁的声音,唱着悠长的曲调”。《在周口店,寻找祖先的足迹》,他的脚步尽管“放得很轻,很轻”,“五十多万年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祖先”“流动的血脉,似乎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敬畏”。对祖先我们需要的就是“心怀敬畏,心怀感恩”。在这里,他说出了多少人想说却没有说出的话。
向往生活,是一种境界;怎样生活,是一种态度。《侧听清风》,更是细致入微地表达了他的温情和境界。他始终关注曾经留下足迹、曾经给予滋养的脚下的土地和发生在土地上的人和事。《荡漾在记忆深处的黄豆》,写得清丽而优雅。父母在黄土地上辛勤劳作的场景、收获的情形,儿时耐不住寂寞的他,“拿起两株黄豆,学着大人的样子,扭起陕北秧歌”,都浸润在岁月流逝中。那种情结,那种情分,随着父亲的离世,是怎么也追述不回来的。《永远的张之洞》是《行吟大地》一书中较长的一篇有着重大影响的文章。萧忆把张之洞作为一个值得凝视的形象,在文章里置身于国难当头、民族危亡的大背景下,陈述事件,追述历史,缅怀国士。的确,张之洞这个为中国近代重工业、教育、文学等领域作出杰出贡献的时代人物,是值得大书特书的。
不能不说,《千年高原》是最让我心灵震撼的。尤其是那篇《梦中,一座石城拔地而起》,他从“四野虚空,遒劲的北风,呼啸而至。暗红色的沙柳,挺着柔软的小蛮腰,强有力地抗拒着北来的风”起笔,一点一点地近乎嘶吼般呼喊“缠绕在心的寄托”“抑或是苍茫历史遗留下来无法释怀的谶语”,渴望“有楼兰古城重现人间的振奋和惊世”!他的睿智,他的犀利,在《思想维度》这不多的几篇评论文章中尽显,只是我不懂得如何去欣赏罢了。
萧忆是有才气的。在《行吟大地》散文集中,我看到一个生活在城市里、却永远在追求新的生活的青年形象。他有时凝神观望,有时漫不经心,有时伏案疾书,有时随风而行,于喧嚣和沉浮中保持内心的追随和定力。拜读他的散文,如啜饮一杯芳醇的绿茶,绵长,醇厚,清新,雅静。那些散文,又如萤火虫一般在夜色中悄然闪耀着光亮。这不正是他的作品能够收入到《語文素养读本》(八年级上册)(九年级上下册)之中的理由吗?
萧忆,愿你在未来笔耕不辍,能给世人留下如朱自清之《背影》《荷塘月色》、冰心之《繁星·春水》、杨绛之《走在人生边上》、龙应台之《目送》、林清玄之《人生最美是清欢》一样的传世之作。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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