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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的风景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散文选刊 热度: 13675
侯保军

  苹果园离村庄仅一里地,出村必须经过的风景,这是一片长长硕大的苹果园,这是一片让我既害怕又向往的林里。

  害怕是因为这里面是一片坟地,那硕大的苹果树下堆着无数凸起的黄土堆,黄土堆上一些白色的纸花在风中,特别是在黄昏夜幕的时候,那些白花在风中的摇晃在我眼里无异是魂魄在摇头。

  但苹果园也是诱人的,春天硕大的苹果树向四周纵横,枝杈探出美丽的白花,一片片如张开的雪花,引得蜂飞蝶舞,点缀着在青绿相间的叶片间隙,散发芬芳的甜香。立夏的时候,白色如雪的槐花在绿色里如团团白云,散发着香甜的气息,由于树身不高,我们可以臂托手爬,到上面去撸槐花吃,满嘴的甜腻能吃到每个人都拉稀。

  粗大的槐树间的空当里,种着花椒树,酸枣枝,山楂树,挡在槐树之间的空隙,秋天,红红的酸枣与山楂点缀的树栏之间,象幅水墨画,我们也不怕刺针,尽管扎得手脚出血,但为了吃,我们不怕一切。

  等果园里面的苹果红了,书上说像红灯笼,我们觉得像我们紫红的腮帮,本来属于我们的。

  于是我们穿过这道硌针蒺藜阻挡的栅栏,爬过了下面一条深深的土沟,去到苹果树前去摘红紫的苹果。结果刚伸手摘了一个,听见狼嚎一样的叫喊,吓得我们像兔子一样地窜,我们也顾不得了枝杈挂拉脸身,跳进沟里向外面爬逃,无奈沟太深,我们爬上去滑下来,爬上去滑下来,破鞋也掉了,不管了,裤子磨烂开裆了,“狗吃煎饼——跌不里叠”了,后面看苹果园的人一个劲跺着脚嚎,那阵式真把魂吓飞了,等我们爬出来,已是满脸土尘,树枝划烂我们成破衣褴褛,鞋也烂了,裤裆也开了,一副溃不成军,丢盔卸甲的模样。

  后来,那一年夏天暑假,我的一个刚上小学的同学因为在苹果园偷苹果,看园子的人追他,他自己边回头看边跑,沒想前边一口井,一头栽进井里就完了,死的那年他仅十岁多一点。从此看苹果园的人再也不去追偷苹果的孩子了,从此再也没人去偷苹果了。再后来,看苹果园的人会主动摘苹果给路过的孩子苹果吃……

  其实,苹果园外的从村里通向村外路上的风景,是美丽的,路边是一排高大的白杨树,蔽日遮天,阳光金色的赤足从密密匝匝的叶子间的空隙探进来,在黄色的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跳跃,并摇着树叶的铃铛发出碰撞云白敲梆子的声响,叶子绿得耀眼,天蓝得像块水晶石,仿佛一戳便掉下来碎成一地的蓝玻璃似的。

  

  那时候上学的我们,不管春夏秋,老师总领着我们在这片领地名曰“课外活动”。那时候对世界的认识就这片领地——安徒生童话的世界,春天有杨树上红色带紫的“故事毛”那是春天唯一的水果,甜中带着涩,脆中带着水分,既解渴又解馋,立秋的桑椹子,像半边云霞,在绿色的叶子里一片片堆起,用竹干套上绳子缠下来,也不用洗,原汁原味,像牛吃草一样往嘴里塞,体验带来的水果的香与甜。

  闲时季节,我们看蚂蚁上树,无数蚂蚁迈着纤细的赤足,爬过高高低低的硌瘩黄土地面,越过在它们看来如深沟的裂纹,一道道,一条条,蜿蜒曲折,它们不屈不挠向树的高处爬,有时候我们故意为之,吐口唾沫粘住挡去它们的去路,他们忙乱一阵过后依然前进,依然向上攀爬如沟似堑的它们的人生纹路,从蚂蚁的行为,似乎悟出生命那种的懵懂的境地……

  苹果园,在解放前是一座侯氏祠堂,祠堂里供奉着侯氏列祖列宗的牌位,从山西洪桐县大槐树乡祖人侯通,让清军羁押至山东汶水之滨南居,世代繁衍成几千人的村庄。相传里面还有东岳大帝,泰山碧霞元君,送子娘娘,观音菩萨,十殿阎君,黑白无常等泥塑神像,文革中被毁,后来发展经济,村里在这片林地栽上果林,果林下安葬世去的先人,让先人的骨灰肥沃这片果林地。

  1984年,我的爷爷埋进了这片林地。爷爷死的那个夏天,天降大雨。爷爷临死前说了许多话,给他的孙子道歉,说没有把好东西留给后人,因为食物追赶我们,自己贪嘴吃,死后唯一的愿望多哭他几声,他说能听到,爷爷的慈悲感动了上天,那天雨下得如瓢泼,我哭得像泪人。至今四十几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他的模样——高高的个子,长方形的脸,藏青色的棉袄,棉裤,棉帽,一生不抽烟,喝酒,唯一的爱好咬着青萝卜咸菜加玉米饼子咯咯响,两手插进袖子里晒太阳,眯着眼,任金箔的阳光爬上那张皱纹沧桑的脸。我的父亲也于2002年的春节去世,死了整二十年了,逝前他穿着黄大衣面对夕阳说;我将不久于人世,可我没什么留给你的。半生农耕半生读书,最后一无是处的父亲,赶集卖完最后一次鞭炮,七天后离开人世。死后出丧的那天,作为长姐的大姑一双泪眼,一遍遍擦拭父亲的脸庞,那种失去亲人的疼痛难以言表。离世后,我们在苹果园的黄褐的土上,我们把他生前拉的二胡,写的几尺厚的小说文稿,埋进这堆黄土,并立起一块碑文,“侯衍厚,一九四八年生,享年五十四岁……

  我的母亲于2015年10月去世,享年六十七岁,母亲一生劳作躬耕于田地,后父亲去世于北京打工十三年,在北京打工的日子,母亲年年清明十一在马路边为父亲烧纸,以示思念。母亲患绝症而去的,父亲也是。生于泥土,归于泥土,耕于大地回于大地,苹果园年年吐芳,枝桠是父辈的臂膀,白色的花蕾是母亲的笑靥,丰收这一方土地的果实……

  四十年来家园,三千里地山河,人生就是一个轮回的过程,它的生息,荣辱都将伴随日月,山川和海洋……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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