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是一个时代的符号。家乡的老石磨就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在每次推拉、旋转中唱出一曲曲那动听而又古老的歌谣。推石磨的日子,让我终生难忘。
在20世纪90年代前,农村老家还没有通电,庄户人家门前、房屋内都放置一盘又大又圆的石磨,用于磨豆腐、玉米浆、豆瓣等,石磨成了农家不可或缺的工具。
记忆中的石磨,是由石匠师傅用硬度适中的石头精雕细凿而成。因而选择石材非常重要,好的石材能够确保石磨长久耐用。在我们老家,只有村前叫罗家院子的地方才有上好的石材,谁家需要打石磨的时候,便从外村请来石匠师傅带好锤子、钢钎等工具前往石材点选材、翘石、磨石。老石匠把磨盘先平分成八瓣,在这八瓣中用钢钎凿出八道斜磨齿来。“底起磨”,通常用古老的方法粘合在磨台上,仰面朝天,中心有一个磨心,四周是一圈光芒般的磨齿。两石盘之间有一个卧槽。这两个卧槽里放着一个木塞,木塞起着连接两石柱和旋轴的作用,整个石磨固定在用木头做成的磨架上。石磨上片相对凿有两个横眼,嵌上“磨大钩”(磨把),人们推磨时,磨绳一头固定在横木上,下端两头套在“磨大钩”上,不断推拉,石磨便快速旋转起来。上下两扇石磨相互摩擦加工粮食,使粮食从磨眼里进,从两片磨齿凹槽间流出。
打石磨是一个精心而又漫长的过程,一个个石磨的凿成给村民带来了新的希望。每到丰收的季节,农村的人们最流行的就是蒸“玉米粑”了。当然,我们家也不例外,所谓的“玉米粑”,就是把玉米颗粒用石磨磨成玉米浆,将磨细的玉米浆均匀撒在梧桐叶上,包裹好用细绳捆住,放到蒸笼里蒸,大约二十分钟“玉米粑”就熟了。新鲜出炉的“玉米粑”芳香四溢,美味可口。秋天,黄豆成熟后,家家户户都要推上几磨豆腐“尝鲜”,用石磨磨出和柴火蒸煮出来的豆腐又细又嫩,算得上纯天然的美食。
推磨既是体力活,还要讲究技巧和配合,每次推磨前,还要反复地冲洗石磨。记得小时候一次在磨豆腐时,大姐和二姐负责推石磨,我在一旁灌黄豆。我边灌边默算当天的数学题,稍一走神,灌黄豆的节奏没有赶上石磨旋转的节奏,装黄豆的脸盆碰到“磨大钩”,整盆黄豆瞬间掉在地上。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盆黄豆要凝聚父母多少心血啊。在做家务的母亲听到落地声,拿着树枝对我就是一顿狠揍,做错事的我也只能“忍气吞声”了。这次发生的事情,让我长了记性,不光是推磨,做家务、在校学习也渐渐形成了“集中精力”“三思而后行”的习惯。
20世纪90年代后,家乡拉上生活用电,村民纷纷购买了打米机、磨面机、玉米机,生产生活越来越方便了,磨玉米、推豆腐都是用打米机、磨面机等新型设备,既方便又快捷,石磨逐渐被机器替代。现在,在农村很少用石磨了,石磨渐渐成为一种摆设,退到幕后的石磨自甘寂寞,任凭人们冷落和处置。也许,石磨明白,它们完成了应尽的历史使命,适时的谢幕就是最大的幸福。虽然走出了历史的舞台,却走不出人们记忆的长河,它永远记录着乡亲们无法言说的酸甜苦辣。
每次回老家,总要看看家乡那盘老石磨。看见石磨,撫摸着、阅读着、联想着,这个转过茫茫时空而带走无限遐想的符号,仿佛又把自己带到了过去的岁月,走进一段久远的历史。记忆中,转动的石磨已成为历史的剪影,定格在乡亲们的心中。斗转星移,日月如梭,如今石磨停止了呐喊与歌唱,退出了历史舞台。石磨的退役不仅结束了那段无止境的磨难,也结束了那些年代沧桑的岁月。石磨安详地沉睡在岁月的残墙断垣之间,连同那淳朴、憨厚和困苦一起淹没在时间的风尘里。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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