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诗人,雷平阳和他的诗都能让人感受到悲悯情怀,且诗里诗外无处不在。而我个人以为,文学艺术家最不能缺的就是悲悯情怀。悲悯则大爱,而爱没有地域和艺术类别之分。所以他几乎拿遍了国内的诗歌大奖,成为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评委。
听说油画艺术家贺奇在画雷平阳的诗,我自然窃喜在心,期待一睹为快。
因为,我自2013年中央美术学院鉴赏与市场.收藏与管理(简称策展人专业)研究生班毕业,就把文字和图片有效结合的视觉理念,作为展览策划、出版艺术书籍,视为课题研究方向。其次,专业的展览,客观的公众艺术推广,也有利益建设云南尚待成熟的文化艺术品行业市场。
在这个图片泛滥,喜欢读书的人越来越少的时代,各种画册和图册都纷纷涌入各类人群的视线,让还喜欢阅读的人,有意成为文化消费者的人,想成为艺术投资者的人无法选择,望而却步。尤其是在云南,美术馆、博物馆、专业画廊不多,公众艺术的推广普及有限,导致民众对艺术品、艺术延伸品、文化商品认识不够,消费区分不清楚。让很多外省的、本省的、是不是画家的人自己印个图册,然后拿在手里翻着图片对人自圆其说,还各说各派,言辞里外都是家。书中文词让人看了不知道说什么?文句连主语、谓语、宾语都没有分清楚。对人推销时还要说这是出过书的,都是舍不得卖的好画……
这类现象刺激了我的文化自觉,从2013年开始,我有针对性地独立策展、出品了《镜·境女性视觉艺术》展,选择云南的13位女画家参展,邀请云南的男作家写参展作品赏析千字文。2014年我又独立策展、出品了《风景之上》展,20位云南油画家画云南风景(贺奇也是参展画家),邀请云南的15位女作家(包括记者、策展人、艺术推广人)写男画家的参展作品赏析千字文,并且不让写作者认识和采访画家,直接看画说画,意在不被引导,写真实的感受赏析文字。
两个展览赢得了业界的认同和好评,收获了不少社会声誉,当然,也有些许负面的议论,我也曾一度烦扰过。但知道了贺奇画雷平阳诗,我再次义无反顾地做起了策展人。
插画是19世纪初从美国随报刊、图书的变迁发展起来的,定义是作品中的艺术性插图,作用于再现文章情节,体现文字精神的可视性艺术形式。中国古人早做了诗书画印同源,诗画同根的名典样榜。好的古诗词往往是画意画韵画味十足,而雷平阳的诗歌语言虽然具有“力透纸背”的张力,诗中也有粗粝成块的画面感,但太现实主义。
贺奇平时言语不多,说话有自己的观点。大事小事说一句算一句,是一个有当代思想的画家,平时的创作大多是油画人物。给我的印象最深的是一幅生产队开会的画面,人物众多,各人各面,有生产队长、会计员、保管员等,另一幅作品中劳动的壮妇和牲口,画面感大多直观苦涩,色彩的大调子呈土灰,让人感觉沉闷。但画面语言和笔触富有张力,给人以挣扎之感,构成苦大仇深的视觉冲击。要说贺奇画的风格跟雷平阳的诗歌有相同之处,还就是乡土、艰难和苦涩。但要一首诗一幅画地直观创作,我认为还是有非常大的距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知道他会画成什么样子……
今年盛夏的一个晌午,我顶着大太阳到西山区的碧鸡关艺术区B棟15号贺奇工作室看画。他小心翼翼拿画和翻动的神情,清一色的黑白艺术插画都让我惊异。
并脱口而出:“看你宝贝的!说一句请你不要介意的话,与你的油画相比,我已经喜欢这些插画了。”
贺奇平静坦言:“这个话已经不是你一个人说啦。”
实际上我已经在心里决定做这个展览了,我在贺奇的画里看到了展览的眼和点,即雷平阳诗歌与插画的相同与不同,构成诗画展的艺术人文话题,话题的内容就是“雷平阳与贺奇的双重世界”。
在贺奇的插画里我看到了与雷平阳诗歌的异同,他们两人的作品都带着莫大的苦涩,但苦涩的味道并不全然相同。贺奇的插画创作面貌一跃而出之前稍显模糊的创作风格,尽显冷冽清晰。透着雷平阳诗中的岁月,又看到贺奇画幅之间的虚实结合、抽象的、象征性的、喻人喻事的创作表达。其丰富的画面语言,坚实强悍的视觉效果,凸显出画家把诗中的生活时代,诗人所要表达的人文精神,都高度浓缩为大构成的创作思想,才能做到每幅画既在雷平阳的诗歌语境中,又保持了画面整体气象与诗歌气象吻合的大效果,又能够都独立成画,形成典型的概括和提升的二度创作,达到了诗歌与插画同质异构的学术高度。
初秋时节,省作协的会见到雷平阳,我拉着他到一边:“平阳,我已经看了贺奇画你诗的画了,想做个小展览,20幅左右,行不行?”
他笑笑说:“只要贺奇同意,我就没意见。但展览的20首诗由我自己选。”
雷平阳随即用手机微信了20个诗的标题给我。当我打电话给贺奇说展览事宜,贺奇颇感意外。他原以为我只是看看画,没想到会选择做看起来不讨好,估计也不会挣钱的展览。
9月上旬去拿画时,我拿了22幅画——雷平阳选的20首诗的画都很沉重,所以多拿了明媚有烂漫气息的《野花》,还有与书同名的《天上的日子》。
通过交流,知道贺奇是认真阅读雷平阳的诗被感染打动,同时产生强烈共鸣,长达三载沉浸在那些诗里。并不断在激情和郁闷中冲撞,想出了适合创作这批插画的独特技法。即先在光面纸上泼墨,再用“刮”的方法做减法。种类繁多的工具,精细且难控制都没有削弱贺奇的创作热情。
贺奇自言,在雷平阳诗中读到的责任、担当、呼吁、悲悯和发自内心的纯善,让他坚持在创作过程中尽所能消化提纯,至今能背诵很多首诗。其中最让他产生创作冲动的是《脸谱》,最难于忘怀的是流血的《木头》,创作技法出新意效果的是抽象的《尘土》,最费力是写实的《父亲》《母亲》,最花心思的是《行为艺术》,太写实不好,采用特别线条的构成来表现沉重,才能达到让人看了不恶心,不难受的视觉效果。
以贺奇的创作能力,自身的插画艺术素养,原计划以雷平阳的100首诗,创作100幅画,并以不重复的形式和样貌呈现给观者。无奈画到60余幅时,贺奇在创作当中心里出现抑郁情绪,身体也出现了抑郁状态,不得不停下来……
高中开始画插图的贺奇,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训练出非常强的阅读能力。而近几年一直画油画,冷不丁遇上雷平阳这样的诗人和他的诗,激动得心潮澎湃,进入前所未有的特殊创作状态,出品60余幅别开生面的艺术插画。但他让我纳闷,一个生活在城市,部队大院长大的画家,对雷平阳那些讲述乡村、乡土和乡情的诗歌能有这么深刻的理解?
他不带任何表情地说:“我们的生活和雷老师写的那些事都在一个时代,你我他差不多都是同龄人,那些苦难和悲情,愤懑与悲悯从诗中体会之后,是可以想象的。”
是我无法想象贺奇从文化局辞职经商的岁月,经历了怎样的心里历程?最终让自己回归艺术,选择安静的画画。雷平阳诗歌创作的案例让我们看到他身心投入的状态,以及对其诗歌世界的阅读穿透能力,再返回自己的创作世界,最终完成作品,足以见证贺奇的创作才情可见一斑。
中国青年出版社慧眼,选择了56首诗,56幅画构成《天上的日子》,出版雷平阳·贺奇的绘画本诗集,并当趣味阅读特色书籍在年末岁尾重点推出。预计2016年还会出版雷平阳的手写本和書法本诗集。
上月末拿到《天上的日子》新书,雷平阳笑对在场的朋友说:“现在,贺奇是最了解我诗的人!”
因此,雷平阳在《天上的日子》诗集自序中写道:我不认为贺奇的绘画依附于我的诗歌,它们开辟了另一个蕞尔小国,有了自己的祭坛、野外和民间。这儿有点像一场画布上成功的思想起义,没有杀伐,也不搞新世界取代旧世界那一套,营建出来的只是一个并存的自由空间。诗与画放在一块儿,它们各自独立,是平行的,但它们合力凸显出来的力量与气象,超乎于我们的想象。
雷平阳自序中的这段话,就是对贺奇插画达到“同质异构”学术高度的最好评述。
而作为策展人,我想说:一首诗,一幅画是《天上的日子》,是文学艺术创作多元化,独一无二的诗画文本,是诗人雷平阳与画家贺奇诗情画意共同呈现的双重世界。诗和画的品质,是诗歌与艺术插画结合的经典个案。它出自云南,但同属于心存诗和艺术之美的所有人。
——选自西部散文网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