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去世二十多年,但我每次回老家看到锅头上的盖垫就心酸。想起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生活十分困难,我们兄妹七个,人口多,劳力少,争不了多少工分,队里分的口粮年年不够吃的,娘就添加野菜食用,特别是到了年前和春天日子就更难熬了,因为野菜也剜不到了。为了解决吃饭问题,我父亲学会了纺线、钉盖垫、打麻绳等手艺,拿到集市上去卖,赚点零花钱填补家用。
我父亲是个纺线高手,记得我小时候,父亲每到晚饭后或阴雨天,不能下地干活的时候,就把木纺车放在炕沿上,用一个大青砖把纺车压牢,站在炕前“嗡嗡嗡”地纺线(别人都是坐着),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娘就坐在炕头上用弹好的绒子搓“布吉”。纺车在父亲的右手摇动下不断地转,他右手轻摇慢转,顺时针转几圈戛然而止,突然回转,左手飘扬慢慢挥起,然后快速回落,就像是在舞蹈表演。手里的布吉就会拉出一段长线,大约有一米,这样,线就快速收到纺车的锭杆上了。如此反复,当一根布吉快纺完的时候,再接着续上另一根,缠到纺车锭杆上的线,缠到和大白萝卜的样子时,退下线穗子,再继续纺下一个,就这样循环反复地纺线,父亲纺出的线又细又均匀,动作也十分优雅。纺到一定数量后,娘就开始刷机、织布了。织好后,娘就和村里的几个妇女偷偷地背上自己织的纯棉老粗布,到泰安、新泰等地去换点粮食背回来,补贴一家人的生活。
我父亲还是一个钉盖垫的高手,每年他都能钉大、小盖垫近百个。钉好后让哥哥背到集市上去卖,原先哥哥是用包袱背着十多个盖垫,步行二十多里去赶博兴大集和五里多地的陈户大集卖。有了自行车后,哥哥就不用走着去卖盖垫了,他先把两根木棍叉开绑到后车座上,再把用包袱包着的十多个盖垫放在上面拴牢,开始赶四集,跑得也远了,卖得也多了。
父亲钉盖垫时,先选两根较长的挺杆,下面垫个盆,用木尺量出中心,用针线钉在中点,使四个半径相等,多余的部分剪去,形成十字架。然后,挨着两面分别一根一根续钉下去,钉到第二根梃秆时上第二根针;钉到第六根梃秆时,上第三、四根针。四根针分别向四个方向一根一根钉去,每根挺秆只钉上1/3-1/5,避免钉后的梃秆针迹外露。四根针边钉边续,穿到头时便开始钉边。然后再用一挺杆定在中心,以此为半径用刀紧挨着梃杆把半径秆以外的部分切掉,然后再用镰刀削圆。
串箅子是用高粱挺秆,根据锅的大小选择粗细均匀,无虫蛀,光滑的高粱挺秆,用两根大针分别穿上麻线在挺杆上穿过,高粱挺杆两头根据锅口径取舍长短。为防止箅子压断,箅子下面要放箅梁子支撑着。
笤帚分炕笤帚和地笤帚两种。炕笤帚用的是黍子除去颗粒的穗苗,而地笤帚用的是高粱穗除粒后的苗,也称秫秫穰。冬闲时,父亲就坐着小板凳在屋里缚笤帚。
我父亲在缚笤帚时,是先将笤帚苗用水喷湿,为的是绵软,用锤子将高粱秆砸扁,将缚工子的横棍系在腰间,把理顺好的几根高粱穰,在缚工子的钢丝绳上绕一圈,两脚分岔在缚工子的T型木架之间,身子向后一挺脚一蹬便将钢绳绷紧,两手握紧高粱穰顺着绷紧的钢丝向怀里转了几圈。然后拾起嘴里衔着的麻线,顺着钢丝紧紧勒在高粱秸上,随后食指在线上一绕打一个漂亮的结,用镰刀割断麻线,松开钢丝,一道葽子便扎起了,再续上一束高粱穰,这样打上7-9道线结不等。用一道道线绳将高粱秆扎成竹节状地把,最后用镰刀将笤帚把的尾部修削成棱角分明的钻石状,这样一个笤帚头就完成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高科技产品逐渐走进寻常百姓家,古老的手工技艺正快速淡出人们的视线。在岁月的年轮中被淹没。
——選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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