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世武

　　人常说，九曲黄河十八湾，也有人说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我想说的是九曲黄河几字湾。生活在母亲河的怀抱，为苍远苍生，所看、所摄、所写。正如老舍先生所说“捡着我知道的，躲开我不知道的”。

　　如果说九曲黄河第一湾是种平静柔美，貌若天仙，如圣洁的哈达飘逸草原，吉祥如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黄河壶口瀑布如雄狮猛兽下山，奔腾不息，咆哮如雷，体现的是母亲河，并非只有温柔的一面；黄河乾坤湾，是阴阳互补，太极生两仪，华夏素有“天地造化乾坤湾，羲皇推演太极图”之说；那么黄河几字湾就是种眷恋，镌刻山河，雕镂人心，挚爱厚土苍天。黄河上的小湾，可以用航拍器鸟瞰，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对于几字湾却没有那么简单，是个大湾，在旷野，在遥远，在广袤的山水间。这个湾，即使航天员在宇宙，用高倍望远镜，收缩在仪器的眼睛，也未必依稀可见，这个湾又大又长又遥远，遥远地从甘肃黄河石林大峡谷一路进入宁夏平原、河套平原，又在晋陕夹缝中蜿蜒盘旋。也只有在大地缩小到几百万分之一的地图上，才能看到的湾，是纸上看湾，读图思湾，不能真实看湾。

　　伟大的母亲河从沙坡头上游，用力逼足了自己的乳汁，挤出了琼浆玉液，让她所挚爱的土地饱腹甘泉，造化乾坤。黄河水用自己的颜色把塞北涂抹成水韵江南。这里是四百毫米降雨量分界线的北端，属于偏远地带，少雨地带。黄河水带来了生命与文明，并永久地改变了我们所居住的世界。在中国，水利工程作品，非都江堰与郑国渠莫属，但历代英雄也尽显风流，如唐徕渠的诞生，二黄河的问世，将黄河水引流灌溉，科学利用，使宁夏平原、河套平原、杭锦沿河、达拉特川与敕勒川锦绣成了鱼米之乡，塞北江南。再造的湖泊，星罗棋布，赛如西湖。我所知道的泊江海子、红海子、沙湖、乌海湖、七星湖、包头南湖、乌梁素海、哈素海、红碱淖等等，每年迁徙的候鸟时至踏来，歌舞自然。

　　黄河水进入沙坡头，向东北一泻千里，向东，向南，又向东南画了一个湾，这个湾就是黄河几字湾。天时、地利铸就了母亲河包容而宽广的性格。黄河几字湾把一块块资源丰厚，地表粗糙的土地，像一个个福娃，紧紧地搂抱在自己的怀。这些地方就是甘肃的白银、宁夏全境、鄂尔多斯高原、榆林黄土高坡，也包括红色圣地延安、庆阳纵横的沟壑，黄土大塬。

　　黄河的几字湾，是种自然美，也有种含蓄美，也丑的像个亲疙蛋，黄河水之所以是黄色的，与裸露的黄土圪梁梁、黄沙圪湾湾、泥沙流、尘土飞扬密不可分。然而看似不起眼的荒漠土地，隐蔽着富庶的资源，百万年前的地球地壳运动变化，曾经在这里翻江倒海，自然形成的一个大大的，广袤无垠的湾，把森林与海洋蕴藏成了资源，储蓄了久远的万年，人类智慧罕见的，总能使奇迹发现！地下的煤炭、石油、天然气，为工业革命储蓄成了能源，黄土中的稀土、高岭土、陶土也被科技证明的价值所在；石头中丰富的矿产资源可铸就成建筑构件。白云在蓝天下漫游，时常清风拂面，偶时疾风吹劲草，秋风扫落叶，有时狂风肆虐。靖边的波浪谷与甘泉大峡谷，目睹了就觉神奇，它是大自然风力所赋予的鬼斧神工。风力可发电，太阳能可储蓄，被诠释成光伏发电，地表可种植丰富的耐旱、全营养植物。所以说黄河几字湾是种立体资源，说它物华天宝，当之无愧。

　　黄河几字湾，其实是一本地理，但我们可以把它研读成历史，是从古老中国走向现代文明最强劲的韧带。从地理的经度中我们也可以触摸到历史的温度，从地理的坐标中感悟到了历史的厚度。

　　在内蒙古与宁夏，黄河与长城交会处的水洞沟，20世纪20年代，被法国生物学家、考古学家发现旧石器时代古人类化石与生物化石，被誉为“中国史前考古的发祥地”。站在一脚跨两省观景台上，目睹烽燧墩台、土林鹤立的雅丹地貌，穿越时空，遐想原始部落人的生活，每个人都应该挡着一块遮羞布，人类栖水而居亘古不变。

　　纷繁世界都有墙里开花墙外红之说，萨拉乌苏河畔的“河套人”遗址，被历史学家所青睐，羡慕得不知所措，我们生活在她的流域，却置若罔闻。傻傻的我，人到中年，才知道我们就是河套人的后代。从定边的白于山发源，有一条黄河的一级支流叫无定河，“河套人”遗址就在无定河流经的萨拉乌苏河畔被发现，也就是我们生活的大沟湾，距今七至十三万年前，其时间介于“北京人”与“山顶洞人”之间。我的父亲小时候，就在榆林横山无定河上来来回回涉水而过，曾不慎掉入一个冰窟窿，漂泊到了另一个冰窟窿，算是有惊无险！舅舅却没有那么幸运，赶着驴拉车过响水无定河卖头猪，想赚点零花钱，却被无情的惊涛骇浪，吞噬了年轻的生命。我家简朴而悲壮的故事是河套人生活的普通故事！很容易被历史所淹没。“河套人”遗址却是震惊世界的伟大发现，会永久被人类所记忆。考古学家揭开神秘，告诉世人，在旧石器时代起，河套人就在这里，繁衍生息。

　　恐龙足迹化石在鄂尔多斯的查布被发现，距今有250万年。象牙化石在甘肃庆阳合水县被发掘，称为“黄河古象”。这些古生物化石告诉人类，我们生活的地方，曾经可能是个神秘传奇的森林与海洋生态，那时并非是黄土高坡、沙漠与草原。朱开沟遗址，考古学家考证，距今有4400年～3500年。今年，我才知道它坐落的位置，尽然与我们居住的城市很近。后来，亲自导航到了伊金霍洛旗纳林陶亥镇境内，四面被煤矿所包围，重点文物保护的石碑上显示“新石器时代至商”。出于好奇的我，又多次参观了鄂尔多斯青铜器博物馆，查阅了大量资料，中国青铜器以鄂尔多斯最有代表性，在鄂尔多斯发现出土的文物也最多，所以“鄂尔多斯青铜器”是个标签，可以穿越时空与历史对话。在我的眼里，“鄂尔多斯温暖全世界”不仅仅是她的热情传导到了世界，更多的是鄂尔多斯历史文化与资源是本厚厚的书，是本被未来，继续探索发现的书。

　　黄河最北端的托县曾是战国时期的云中郡，赵武灵在大青山与乌拉山一带为了阻挡匈奴铁蹄，修筑了战国长城，推行“胡服骑射”把马背上的雄风推崇到中原，改制了中原服饰和作战方案，使赵国迅速崛起，一时成为战国雄主而称霸华夏。榆林市，就是秦始皇统一中国时上郡所在地，我们虽然不知道公子扶苏与蒙恬将军留下的具体足迹，但他们曾在这里驻守关隘，防御匈奴的入侵，修筑过万里长城与秦直道。传说，刘邦妃子薄姬与汉文帝刘恒曾在准格尔旗黄河小岛的娘娘滩与太子滩，为躲避宫廷的吕雉专权，养精蓄锐，偶遇甘霖天降，换来了“文景之治”的盛世繁荣。安史之乱后，唐王朝太子李亨在黄河边灵武登基称帝，平息叛乱，收复失地。历史上重耳、吴起、吕布与貂蝉、赫连勃勃、司马光、李元昊、木华黎、韩世忠与李自成，曾在几字湾这片故土上，驰骋疆场，演绎人生，推动历史进程；唐代诗人杜甫曾躲避安史之乱，陋居延安富县羌村，抒发他“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爱国情怀。范仲淹驻守庆阳，书写了《渔家傲·秋思》脍炙名篇。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曾在这里消灭西夏王朝，驰骋疆场统一了蒙古草原，他的子孙把战旗举到了地中海。延安黄帝陵与庆阳周祖陵年年香火旺盛，祭祖的人絡绎不绝，为炎黄子孙续写华夏篇章。鄂尔多斯十二连城、宥洲古城、阿尔塞石窟、百眼井与统万城无不为人类流下了历史淡淡的痕迹。

　　从古老的冷兵器时代开始，各民族政治家、军事家，因利益而战争，争夺土地，拉锯式进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多少岁月，牛鞭（农耕）与马鞭（游牧）摔在了一起，茶叶、丝绸与牛羊、皮毛互相更换，窑洞房与蒙古包错位坐落。王昭君，从甘泉宫出发，沿着秦直道，曾经从这里走过。一个弱女子承担起一代王朝的责任，用和亲的方式换取长城内外的和平。是，伏羲与周天子文化、老子道教、孔子儒家等诸子百家文化更胜一筹，在各民族中间代代传承，辈辈融合，谱写了中华民族的文明，造就了现代繁荣。

　　黄河几字湾，从地图上说，地理上就是中国的正北方，是北国风光，神圣而厚重，“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毛主席在窑洞房、土炕上、煤油灯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抗战胜利后，红军东渡黄河，问鼎北平。中华民族繁衍发展五千年，历史前进的步伐，像九曲黄河几字湾的壶口瀑布，激流勇进，势不可挡。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