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丰

　　初秋的岭南，树叶依旧葱茏，放眼望去，勃然生机。在这个充盈丰硕的季节里，孙荣兄告诉我，他将出版散文集《孙荣散文精选》，这对他来说的确可称得上是文学里程碑式的大事件，可喜可贺。孙荣兄是内蒙古鄂尔多斯人，为人热情，豪爽，质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印象。我们的相识，是缘于西部散文学会举办的第十四届西部散文节采风活动，期间还举行了首届刘成章散文奖颁奖典礼，他和我同是刘成章散文奖获得者。除了创作散文，孙荣也一直致力于地域文化的推广和传承工作，已出版包含《鄂尔多斯方言大辞典》《鄂尔多斯方言》《鄂尔多斯笑话》《酒场祝辞》等多部著作，为繁荣和继承鄂尔多斯传统文化和乡土文化付出很多心血。一直以来，我就认为，对故乡民间文化不太关注的作家，是难于真实写出带有故乡个性的文字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民间文化对于文学艺术的创作的影响功莫大焉，既属作品的广阔素材，也可为作品提供深刻的人文之思平台。基于这个角度，我认为，对孙荣的散文创作，需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

　　在南国秋光里阅读《孙荣散文精选》，我首先有个很深的感受：他的散文创作，是贴近大地的，是追求大地和艺术之真的，可谓实而不华，抑或说，他是以真实为平台，贴近大地在唱真诚的散文之歌的。

　　孙荣的散文蕴有乡土文化。这显然与他从事鄂尔多斯地域文化、民俗文化、人文风情的研究和传承有关，这也是他与其他作家不同的地方。

　　内蒙古的饮食多以大块肉，大碗酒为主，豪放、大气。但在采风期间，我惊异餐桌上常见一道菜，叫杀猪菜，也称猪肉烩酸菜。据了解，这是当地杀猪时犒劳前来帮忙的左邻右舍的传统菜，如今已成为鄂尔多斯的代表性美食之一。孙荣在《飘过记忆的杀猪菜》中，就以浓墨重彩写了这道菜，这篇散文称得上是他的代表作，曾被多家刊物转载并被选入中学语文试卷。在这篇散文中，作家借物抒情，情景交融，基于细致观察的环境气氛、浓郁亲情抒写，都包含着对乡土文化及其与乡土文化关联的人情世故的感兴。

　　他的散文笔墨多含人生况味。散文离不开写人生，人生的过程实乃体味生活况味的经历，对于一个作家，曾经的人生经历，经由回忆，诉诸笔端，就有可能化作感悟浓重并体现世事变迁、人情冷暖的文字。孙荣的散文，多笔涉人生，多含人生的酸甜苦辣。《鄂尔多斯人的苦菜情愫》写道：“上世纪七十年代，人吃不饱，猪也吃不饱。每天放学后，我们总是拎着柳编的箩筐结伴到田野里挖野菜……挖苦菜时，若不经意，白色乳汁会黏黏地糊满手，那种巧克力色的浓浊粘稠需要用力清洗才能除净。母亲经常把苦菜在开水里焯一焯，捞出来切碎，再拌上土豆渣，加入少量的玉米面、盐和葱，捏成饼，蒸熟即可食用。这种饼吃过后嘴里有一种淡淡的苦味。当年饥饿缠绕，挥之不去，酸甜苦辣，唯独苦味刻骨铭心。”

　　孫荣散文的语言明朗准确，简洁质朴，句子错落有致，行文流畅，凝练而有起伏，似三月的原野清新明丽，注重色彩，生动活泼，富于音乐感，如智者娓娓而谈，情真意切，简单中富有个性思想，平实中溢满真情和希望。寥寥数语就描绘出生动的形象，勾勒出动人的场景，极富韵味，他创作的《生命的温度》《久远的风景》《鄂尔多斯人的苦菜情愫》等，都属此类作品。以下是他写《母亲的小院》：“东西靠墙的地方，母亲种了一垄红葱，几行高钙菜，还有一畦韭菜。这成了小院中别样的风景。春天，三种植物偷偷冒出覆盖的泥土，竞相争绿，长势显眼，直到晚秋初冬时才相继凋零，使人在初冬时都不会觉得荒凉和沉寂，时时都给人以生机……一夜春风过境，各种花次第开放，院落中纷纷攘攘百花争艳，就好似落了一场花雨。白的像雪，红的像火。蕃瓜的花很小，颜色白里透黄，给人一种很素净的感觉……蝴蝶也成了菜园里的常客。院子里的玉米，最能沉得住气了，不急不躁，不争春夏，默默地拔高。”

　　孙荣生活在鄂尔多斯，生活在草原，读他的散文，你会感受到有着和鄂尔多斯草原一样的质朴与厚重，而且，他的散文中也颇多草原元素那类风景描写，也许我从事自然生态散文创作，所以我尤为喜欢他写大自然的文字，譬如，“今年的冬天似乎还很远，老天爷格外眷顾羊煤土气的鄂尔多斯，连日来温暖如春，浓雾弥漫。稀薄得像纱一样的乳白色气流，在连绵的山野，茂密的树林，鳞次栉比的楼宇间，轻轻缠绕着，荡漾着，天地连成一片，拉不开，扯不碎，整个东胜城消遁在仙境中。“（《飘过记忆的杀猪菜》）类似这样的自然风景抒写，在他这本散文集中，比比皆是。

　　孙荣收入这本散文集中的篇什许多均属乡土回忆性散文。回忆性散文主写过往，多从细处落笔，以小见大，对已逝的人情物事进行抒写，由于涉及个人化经历，有描写，多比衬，能反映作家的精神世界，因而难免笔墨含情，其实这也是从侧面反映着时代的风云。而回忆性散文离不开真，要求能够真正地贴近生活，真正地接地气，真正地追求真情、真意、真景，依我看，追求真，无疑乃回忆性散文的根基。

　　乡土回忆性散文，希望能让读者强烈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乡土文化气息，体味自然的美好，感应自然被污染的忧患，也能展示乡村生活的自在、闲逸，当然，这类散文也可以表现生活中的美与丑、善与恶，可以表现不同于城市喧嚣的特质，而乡土回忆性散文这些特质，在孙荣的散文中，我认为也大多具备。

　　当下的文学创作，许多似乎在脱离生活，远离生活，推崇词藻堆积，泛泛而谈，内容空洞，华丽而不实，我以为这已是对文学的背叛，让文学的创作不脱离生活的唯一条件，是作品须追求生活之真，唯有真实的东西，贴近大地的东西，才能导引读者走进真正的文学世界，作品也才会有恒久的生命力！

　　《孙荣散文精选》的出版，是孙荣为自己的文学人生捧出的新收获，对中国当下的散文创作，尤其是西部散文创作，都是一个新的收获。

　　我相信，孙荣兄以他的求真精神、以他热爱一方土地般的对散文追求的执着，一定能够创作出更多更美的作品，让更多的读者感受到他文字的真诚、善良和美。

　　是为序。

　　——选自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