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

　　龙儿又送来一大包粽子，他去年送的粽子，还没吃完（其实是舍不得吃呢），还有几个粽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冰箱里度过了一年的光景。早上拿出来，老公问：“还能吃吗？”看了看日期，在保质期内，应该没问题！此时心里想的是：就算过期了，只要不发霉，也要吃！啥心态？这可不是几个粽子的事，我念着的是龙儿对我们老两口的这份情，这份孝！

　　每年的端午节临近时，我和老公都会各自忙碌一阵。他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盘算起来。买多少米，多少叶；包多少个粽，包啥样式啥口味的，反正是絮絮叨叨一直琢磨着。到包的那天，他把前一天泡过的满满一大盆糯米端到阳台上，又把几大把粽叶浸在铁桶里，撸起袖子，哦，还有一大卷线呢，他把衣袖撸起，系好围裙，整个仪式完成。坐下来，先拿出两片叶折成个小漏斗状，然后再掬一把米来，或红枣、或红豆、或干脆什么都不放，米落进小漏斗里，总有不情愿进去的，会洒在盆里，就再添一小撮，然后夯实，右右折叠，红线缠绕，三下五除二，一个漂亮的粽子就在他手上完成了。嘿！这个时候，我总是有一丝的崇拜由心而发。曾经我也想这样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地包个粽子，几次均以失败告终，最后认为在包粽子方面，自己的确是没有天赋，也罢，何必受累？坐享其成，挺好！于是不甘心地坐到桌前，任文字像一粒粒白花花的糯米跳跃在眼前，闪现在脑中。思古今，忆曾经，一首诗或一首词，抑或一段话就这么天马行空地在笔下飘来飞去。而写得最多的内容当然是和一段历史，一个人物有关。

　　年年都过端午节，因此，屈原的名字在这段日子里每每被提起。普遍的认同是：端午节的由来源于一段悲愤、凄凉的历史故事，个人认为故事的情节应该基本上是真的。但是，总归是为大诗人感到不值。其实，对于那种环境以及环境下的日子，还可以有很多种方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真的可以让生命在可能前提下延续得更长一些。那么，屈原一定会给后人留下更多伟大的传世文字！当然，这是我这种平庸人的私心。屈原的思想、抱负、人格、品质岂是一如我这样的俗人所能企及，所能理解的呢。他的风骨和气节早已化成一种精神，一种民族的精神！这可能就是后人世代要过端午节，来祭典这位伟人的原因吧。汨罗江上龙舟游，汨罗江水永无休。因为有了端午节，人们在感受美好生活的同时，也不忘缅怀屈原，所以粽子以其特有的形状，赋予了特殊的含意。我很好奇，为什么多数粽子要包成三角体，原来这是一种原始崇拜。古人以角为尊，以角为贵。而包粽子的初衷是为了投江而去的屈大夫，是为了保护他，祭奠他，自然粽子的形状一定选择三角形。角是人和神灵的通道，流传是这么说的，这其实也是人们一种心愿，企盼屈原成为神，通过角人们可以继续与他对话。也抑或三个角代表了天、地、人紧紧相拥，相连的思想？这是我的窃思。后来却看到，除了三角形的粽子，还有长方形、正方形、扁平形……粽子也从单一的意义派生出更多的想法。而口味更是五花八门，甜的、咸的、枣的、豆的，还有肉馅的呢，有腊肉的、有鲜肉的，有鱼肉、鸡肉、牛羊肉，当然居多的还是猪肉的。我更喜欢吃原味的，一把白白胖胖的米用粽叶扎扎实实地包在一起，在铁锅的沸水里慢慢煮着，隨时间的流逝而熬成了一团香郁的美食。其间有等待，有期盼，有记忆。

　　记忆总充满温馨，一如粽香回味无穷。所以，每年的端午节，看到粽子，总会将过去的许多往事浮现一遍。一些已渐渐模糊，一些却深入骨髓。

　　那年五月的一天清晨，刚刚起床，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很是一惊！这么早，谁会来呢？该不会是敲错门了吧？并没有理会，敲门声又传来，这次有些急促的敲门声声音大了许多，怕吵醒沉睡中的孩子，不情愿地去开门。打开门，才看到父亲满脸是汗地站在眼前，他手里还提个大竹筐。赶紧把父亲往屋里让，父亲却一边把竹筐往我手里放，一边说：“不进去了，这么早，别吵了小孙女”，又笑着指了指竹筐，“刚煮好的，趁热吃，香！”想拉着父亲向屋里走，父亲一转身，摆了摆手就向楼下走去。提着沉甸甸地竹筐，我站在门口，眼睛也湿润了，就在父亲摆手的一刹那，我分明看到他的手是那么粗糙，那么瘦削，那么苍老！这可是养大了四个孩子的手啊，这可是与方向盘缠绵了大半辈子的手啊，这可是当年带领解放军走进湘西老山活擒土匪头子，立下战功的手啊。可此刻，怎么就成了这模样呢？打开竹筐，满满的粽子，还氤氲着丝丝热气，飘逸的清香诱人味蕾。我知道父亲包的粽子从来不用粽叶，而是去很远的河滩抜芦苇叶，按他的说法，芦苇叶很坚韧，包出的粽子也更清香！但我知道拔叶是一个很危险、很困难的事。且不说暴晒于太阳之下，单是寻找合适的叶就要不断地拨开各种杂草，一片一片从苇秆上取下来，弄不好就会划破双手，划破脸甚至是伤了眼睛。更何况在这些潮湿的河滩上常常会藏身蛇虫之类，有些地方还会遇到沼泽地，掉下去可怎么办？很多次告诉他不要去拔芦苇叶，买些现成的粽叶就可以了。父亲总是答应着，第二年又会悄悄地、早早地骑着他那辆吱嘎作响的旧自行车去拔芦苇叶。

　　“外婆，外婆，啥时候咱们包粽子呀，我也要包粽子”，孙女清脆的声音传来。看着小孙女稚嫩的脸，忽然想到了“传承”两字，是啊，这包粽子的技巧不能丢失，这吃粽子的习俗不能忘却，这端午节的意义更要一代代传承下去！“呵呵，你外公早就把糯米和粽叶买回来了，这不，他正在包粽子呢，起，咱们一起包粽子！”看着小孙女拍手欢跳的样子，我欣慰地笑了。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