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秀水

　　上小学的时候，教我们的是一个圆圆胖胖、白白净净的女老师。

　　她是我姐姐的同学，有着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宝玉。

　　刚刚挎上书包上学，学习还没有怎么着，老师上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小就是个左撇子。吃饭时用左手，在饭桌上总是和家人发生碰撞。翻三角、滚铁环和打球也用左手，好在握笔写字是右手。父母软的硬的办法都用过了，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一天宝玉老师在快下课时，点了我的名。批评我干什么都是左撇子，和别人不一致，影响集体活动的整齐划一，要求我必须坚决改掉。

　　老师说的话，在我心中就是圣旨，不敢不听，从此就改用右手吃饭。以至于到后来很久时间，我都是典型的东施效颦，右手没有学会夹筷子，左手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事，后来才知道，是姐姐去找宝玉老师，说家里人说了多少次不听，老师说话肯定管用，才让老师给我下命令改掉左撇子的。

　　宝玉老师在上课时，总是一手拿书，教我们朗诵课文；一手拿着教鞭棍，背在身后，边踱边读。对于念书不专心、搞小动作的学生，会慢慢踱至跟前，手影一闪、教鞭就敲在那个人的头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踱步、朗读，而那个被敲之人在突击之下，猝不及防，先是愕然，然后惊醒，最后只能忍住疼痛，装作无事，随着大家大声朗诵起来……。班上男生大都尝过此中滋味，对我则更是家常便饭。

　　由于我上课时爱交头接耳，老师把我安排在第一排，紧靠门口的位置。老师讲完课，让我们自习，再进教室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我都在和同学说话，所以老师就会用教鞭敲我的脑袋。

　　一次，刚发的新书，老师出去后，我少有的没有说话，在翻阅书本后面的内容，看得正津津有味。突然，老师推开教室门，几乎同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教鞭敲在了我的头上。我惊愕地抬起头，看着老师；老师教鞭落下后，发现我正在看书，也惊讶地看着我，脱口而出：你怎么没有捣乱啊！我说我在看书呢。老师笑了：不该打你的，你这次表现不错。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是少有的一次老师打错我的时候。

　　长大后，有几回梦里还被老师的教鞭敲醒，可见教鞭的魔力。好在老师的教鞭棍，空心软木制作，打学生时并不真的用力，只是用来威慑而已。

　　那时候的学校，遵照国家的号召，办起了养猪场，实行勤工俭学。我们班负责喂养其中的两头猪。

　　一天，天上飞飞扬扬飘舞着鹅毛般的雪花，身在课堂，眼看着窗外，心早已跑到了野外。这时候有人到课堂，和老师说，我们班养的猪跳出猪圈跑了。宝玉老师马上派出我们几个男生去赶猪，被点到名的同学，心里真是乐开了花。简单分一下工，两路包抄，去赶猪。一边跑，一边伸出手来接着雪花。

　　山是白茫茫的雪原，树是光灿灿的银枝，层层梯田的麦苗上，覆盖上了厚重的棉被；条条蜿蜒的山路上，铺洒满了松软的白面。我们跑跳着，追逐着，撒着欢，喊笑着，没有一丝丝的冷意，只有一个个的欢颜。猪是黑色的，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十分显眼，我们驱赶着，玩耍着，呼叫着，开心着，直到把猪赶回了圈，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学校向老师汇报，受到了老师的表扬。

　　小学的时候，每天上课，第一件事就是收作业。同学中总有几个不交作业的，其中肯定有同学六一。宝玉老师问他为什么不交作业？六一每次都说落在家里，忘拿了。老师让他回家拿，拿来后老师检查，一看就是匆匆忙忙刚写了一点。接下来必然是一顿痛批和处罚。

　　奇怪的是，六一每次都是这个借口，从来不曾变换。每当他说忘拿作业的时候，还没有等到宝玉老师责问，课堂里总是先爆发出一阵不可抑制的哄堂笑声，整个教室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宝玉老师对不完成作业的人，有一个惩罚措施。那就是让他站到讲台前，面向同学们，头上顶起自己的石板。如果不小心，或者站得不端正，石板就会掉下来摔碎。那样，家里大人一顿痛揍是免不了的。

　　我们上学，作业用学习本，做练习用石板。石板这个东西，现在早就绝迹了，很多人不知道。一个正方形的石板，周围用木框包住。用洋灰笔在上面写字，可以擦掉重写，重复使用，这样可以省钱，节省练习本。

　　记忆中，多少人被罚站顶着石板，战战兢兢，汗流满面，但不敢放松，生怕打碎了石板，没法回家交差。我虽然因为交头接耳常常挨教鞭棍，但是侥幸，不曾顶过石板。

　　夏天的中午，总是那么漫长而又枯燥。村口的西边有一个水池，同学们约好一起去游泳。

　　水池淹死过人，所以，老師家长都不许孩子们去游泳。下午上课时，宝玉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女生可以自由进入，男生需要逐个过老师这一关。老师在每个男生的胳膊上，用指甲轻轻一划，如果有白印，就在课堂外罚站；没有白印，才可以进入课堂上课。

　　学校就在我们十一小队的附近。社员们上地里干活，需要穿过学校。

　　有一次，我也被老师罚站。队上的人看见我们罚站，也不调侃别人，单独拿我开练：三眼（我的小名）又犯错误啦，又去游泳啦，诸如此类的话。而且都是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说，生怕别人听不到。那个场面，我的神情狼狈极了，答话也不是，不答话也不是，十分的尴尬，十分的难堪。

　　宝玉老师在惩罚我们几分钟后，也生怕晒坏我们，就会赶忙喊我们进去听课。老师的良苦用心和慈爱之情，牢牢地铭刻在我们每一个同学的心头。

　　老师啊！学生这些年来，学习没有忘记，纪律一直遵守；工作还算勤恳，做人没丢良心；教导一直铭记，思想十分正统；头发掉了不少，荣誉也有许多。总算没有辜负老师的教诲，我这半生的工作和生活经历，就当作人生的期中答卷，交给老师审阅，希望能得一个及格的分数吧。

　　——选自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