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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凋落的村庄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散文选刊 热度: 11255
一年前,听说老家的村民要告别过去的农耕生活,得到煤矿上一笔丰厚的补偿,并一夜暴富,我想了解个究竟。

  这年清明,我必须上坟祭祖,因为种种原因,我没有回家过年,正月十五也未能回去,重要的节日几乎过完了,我必须上坟祭祖,不然这一年我与老家便擦肩而过。我与大侄子和孙子、孙女准备了鲜花、水果、红肉、香纸来到祖坟,祭祀完毕,便到老家看看被拆掉的我们生活了多年的房屋。

  院落仍保持原貌,院墙与房屋还没有推倒,房屋前后的松柏长得非常茂盛,天出奇的蓝,白云朵朵,挂在屋后的树梢上,院内杂草丛生,门窗都已拆掉,屋内泥土、碎砖、玻璃混杂在一起,走上去一片玻璃破碎的声音。家里的躺柜、竖柜仍在原处,只是油漆画面没有曾经的光亮。

  两个小孙子在地上找到两个极有纪念意义的礼物:两个油漆木盒,一个是母亲的针线盒,一个是有提手的杂物盒,上面都有推拉自如的盒盖,盒子边角上油漆虽有脱落,但仍然看得出画匠的工艺水平很高,喜鹊栩栩如生地在树枝上歌唱,牡丹花在丛中次第开放。家中的五代人因此而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那针线盒有祖母和母亲的体温,但她们都离我们远去了。小孩子如获至宝,一路在车上玩过不停,一阵儿将一把镍片放进去,拉住,一阵儿又将镍片取出来;一会儿装满了鲜花杂草,一会儿又装满了糖果饼干,玩得不亦乐乎!此时,我仿佛看到祖母和母亲正在和我的孙子孙女快乐地游戏着,时隔五代的人,在世纪的交替中完成了一百多年“五世同堂”般的相聚!

  我在地板上找到了1991年《人民文学》7—8期合订本,书页里夹着我刚参加工作时的照片,还有女儿幼儿时的生活照。往事再次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时我是一位文学青年,平凡的中学教师,在学生面前或者课堂上,推荐着作家,鼓吹着文学,在城里没有自己的住房,平时只住在办公室,回家时,全家都住在这里,寒暑假得空在这里阅读过大量中外经典作品,还写了一本散文集《曲尽人散》。

  村子里的房屋可能在不久要全部推平,另择一处宅基地,共同生活在一个新农村里,村民失去了耕种的土地,补偿的款能让他们生活多久,他们的知识、技能与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能适应吗?真让我思索了很久,否则,他们仍然和现在一样,拼命地跑着煤车,做着临工,养家糊口,但他们将永远失去农民遁世清闲以土地为生的日子。

  故乡的小河从我家门前流过,静静地流过,可是现在干涸了,一点水都没有,村里大面积的水田,因煤田开采,地表与地下径流下渗,无水浇灌,庄稼几乎颗粒无收。村中央两排整齐的柳树生长在河道旁,河道里只有泥沙和杂草。村子里只住一些留守的老人和小孩。在我孩童至青少年时期,家乡的风光格外迷人,小河水流潺潺,昼夜不停,骡马牛羊可自行河边饮水,大片绿油油的庄稼,一望无际。村边沙湖众多,水草丛生,是我们小时玩乐的好去处,偶尔还能捕到小鱼或者捡到鸟蛋。沙棘林一片连着一片,野羊、野兔突然从树丛中跑出来,吓得我们小孩魂飞魄散,现在想起来,也心生畏惧,可惜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一些沙柳和沙蒿摇曳在阳光下,金黄色的柠條花望一眼,脑海一阵眩晕。

  村庄的年轻人,都已走向城市,走向矿井,走向求学的世界各地,故乡依稀凋落了很多。一位老乡在西安工作,他老家是我家的北邻,房屋拆除后,起初还有一些痕迹,一些乡愁,这次回去,想去旧院里走走,不料,全被黄沙覆盖,连影子都找不到。我家的屋后,曾有一个水磨坊,是村民推米推面的地方,后因水量减少,不曾使用,随后一拆了之,成为路面,那个被水冲击转动的大水轮和大石磨现在也无音无踪了,那个原始纯朴的乡村生活时代,已永远离我们远去了。

  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最原始的创想,是最具有启发力的,正如这水磨,针线盒,碾子,犁耙等等。我小时曾冒险在水磨的出水处,看水槽里的大水如何冲击着水轮转动,水轮转动又如何带动着上面石磨的旋转,这是多么有趣的创想,又激发着人的灵感,并以此类推,拓展至生活的各个领域。但我们电子信息时代的一切创想确让人费解,工作高速旋转,机器人帮我们干活,核弹精准定位帮我们打击敌人,大数据让你赤身裸体,完全没有一点隐私,五花八门的游戏又把一些毅力不强、不爱读书的孩童误入歧途。

  不久,村里所有人家的房屋都将移为平地,故乡依稀在凋落,但另一番新的景象必将诞生。

  现代的煤矿皆用生物治理,且走上良性循环的道路,矿区采过煤后会地面下沉,裂缝纵横,而修补大地的最好针线就是林和草,大地的活力只有靠动植物的生命才能恢复。相信不久的将来,大地渐渐复苏如初,故乡又是一派林涛滚滚,水草肥美的景象,我又能看到小时候见到的野鸡、野兔、野羊等动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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