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在湖北没混成,所以才又回到家乡,他回来时已经六十了,除了老婆和儿子真的一无所有,还是一个热心的老婆婆挨家挨户地给他要来馍和粮食,有一大箩筐白馍和一大布袋小麦。房子也是他的两个弟兄及众乡亲帮着砌成的,因为没有找泥水匠而是自己人帮着盖的,所以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但毕竟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和媳妇都似乎很满足了。他大概有三高吧,行走迟缓,满脸通红,中上等个头,略显肥胖,总之给人一种不太健康的印象。
我和他一个村,他有一个在省城退休的哥哥。一次我回老家过年,临回省城,王三找到了我,让我找到他哥哥后给他联系,还给我一个写有手机号的纸条。后来我找到王大,说了他三弟的事,也把他弟弟王三的手机号给了他。他却出奇地平静,他原来其实很想帮他的三个弟弟,但他却被三个弟弟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王大早年在内蒙古参军,转业分配到省城,在印染厂机修车间干一辈子,技术精湛,临退休时厂里效益不好,但他不等不靠,直接在自家楼下开了一个自行车维修点。凭着农村人的吃苦耐劳和过硬技术,干得红红火火,他不像城里人那样抹不开面子,而像野草飞蓬一样,飘到哪里就在哪里安下家。他讲到那一段伤心往事,就是王三闯湖北的那一段。当年农村都没啥吃的,王三寻思着去湖北洪湖讨生活。他听熟人说洪湖一年四季不结冰不上冻,即便在洪湖里拨一个莲藕吃也饿不死人。当时刚在省城落脚的王大就劝他不要贸然去洪湖,到哪里都不好混,政策又管得严,倒不如到伏牛山里,户口也管得松,山里地头宽,靠山吃山不至于饿死。但王三执意去了洪湖,结果真的混得很惨,实实证明王大的想法是正确的,村里另幾个去伏牛山里的,都混得很好。所以王大有些生他的气,加上当年王大的父亲去世时,三个弟弟竞相耍小聪明,让他一个人出了丧葬费。其实王大并不是说不愿一个人出钱,而是他为三个弟弟的薄情而气愤。从那一刻起,王大就下定决心不再回老家。后来又听说他的令二个弟弟在分家时,为了一根檩条(长而粗的圆木头,盖房当梁用)分不公平,两个弟弟竟拿来一把钢锯锯开檩条,一人分了一半。他得知这一怪事,他的心都凉透了,深深地为有这样的弟弟而感到颜面无光。
王大他对三个弟弟失望之极,他不愿再回到老家了,因为觉得三个弟弟让他没有面子,他无法在家乡父老面前抬起头。其实他很惦念着家乡的人们,他甚至记得我大哥和他一起上学的点点滴滴。我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谈到他在骨子里还是一个乡下人,别人退休了在一起搓麻将扭秧歌,他不会也不想去凑热闹,也融不进城市人群里,他倒喜欢把自行车电动车拆了,清理后上了油再装上。他说除了不回老家留下些遗憾外,不愁吃饭不愁儿女工作和住房,三个弟弟也不想去见了,兄弟一场,尽了缘分。邻居说王大薄情,看不起乡下人,我也懒得和他们辩解,由他们去吧!
王三几年前不在了,王大终究没有回过老家,但愿王大还健在。显然他还有着乡愁情结,却只是永远装在心里头。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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