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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桃树的记忆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散文选刊 热度: 11105
李晓伟

  奶奶离开的时候,院子里的一树桃花还在随风稀稀拉拉地飘散着,繁花未尽人已去。我从山中乘车,颠簸在弯弯曲曲的路上,脑海中抖落了一幅又一幅记忆的画面,那些画面就像窗外的落花一样融入高原的泥土,失落成了黑白色的镜头。

  电话铃声打断了思绪。在途经小镇时,需买一些纱布、清洗伤口的医用物。父亲的手指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缘起锯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一棵高龄的桃树阻挡了院落的通畅,搭棚受限,办事受阻。

  从医的妹妹忙里偷闲在为父亲清理伤口,像桃树根部的伤痕一样新鲜,伤口还未妥善处理,父亲就去操劳,我欲劝又止。我想,他身体上的伤痛是清晰可见的,短时间的保养便可恢复如初;而失去亲人,还有那棵亲手栽种而又不得不锯掉的桃树带给他的感受,非疼痛可描述,并深藏不发。

  奶奶生育了七子,爷爷因为一场意外早早地便离她而去,我能想象到她独自一人抚养子女的艰辛,五十岁出头便佝偻着腰。我记事时,奶奶一边为两个小叔的婚姻大事操劳奔波,一边还得“接力棒”一样地照看她的孙子们,我是第五棒。小时我多病,对药丸恐惧,奶奶便把一粒粒大的药丸分成几小块糖块状喂我吃,我吃得津津有味;每一次放学回来,她都会端给我一碗温度适宜的白糖水,我总是“咕隆咕隆”一饮而尽,那时候觉得生活真的好甜蜜。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看到她睡觉的样子,她总是轻轻地拍打着我入睡,用身体温暖了我的衣服为我穿衣,而此刻,我终于看到了她熟睡的样子,像她身边的桃花一样,不再有大风吹,静谧无比。

  九七年的时候,刚入新居——七孔清新的石窑洞次第排列成一道风景线,窑里笨重的彩色电视机传出了大江南北的激动喜悦。那一刻,我在院子里,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把一株刚成型的小树苗安抚在空旷的院子里,就像把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放在被窝里,从此,属于我们的家园又增添了一个孩子。说她是孩子一点也不浮夸。从她落户的那天起,父亲母亲就经常在为她精心打扮、悉心呵护。他们用同一颜色与花色的瓶子围绕小桃树错落有致地圈了一圈,多么像一件漂亮的花裙子;他们不会包容小桃树身边的土壤干裂,时不时地用手指撩起事先沐浴过阳光的小溪水,轻轻地抖落,就像母亲曾经先后哺乳了我们兄妹三人一样细致;他们时刻关注着小桃树身边的环境,哪怕是一个刚露头的青草芽,也会被毫不犹豫地连根拔起,这让我想起了我在学堂时不认真读书,那时刚流行的手持游戏机被作为“凶手”无情地腰斩。

  这棵桃树可谓是衣食无忧,让我感受到了儿时的我虽然沐浴着父母亲和奶奶的阳光雨露,但對比之下落差极大,那时候奶奶的一碗白糖水、放牛的母亲摘回来的“麻奶奶”“蓑牛牛”都能让我一天的饥肠辘辘顿时荡然无存。

  虽然有了父母的庇护,然而桃树的成长也经历了这样那样的磨难。那时我家有两头毛驴,一头耳朵有点秃,我们兄妹就叫它“秃耳子”,另一头脖间的毛很长,我们就叫它“长毛子”。“秃耳子”属于我们心中较坏的一头,因为它经常反抗被骑,偶尔还会撂蹄子,有一次它挣脱了缰绳,对着刚刚长大的桃树就扯掉了一大枝,还好父亲及时发现并赶走了这头坏驴,就像我在挖甘草的时候误伤了脚跟,母亲给我包扎伤口一样,父亲把被扯掉的枝干以高级园艺的技术修理得干干净净,用新鲜的塑料膜覆住并扎紧伤口。

  还有一次,一只路过的山羊把桃树的主干剥了一块皮,我能感受她白骨生生的疼,父亲同样用塑料膜帮助她很快的康复了,此后,他就在桃树的主干上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灰,就像戴着白围巾一样,也跟小时候母亲在我们外露的皮肤上喷洒一些清凉的药水来驱赶蚊蝇的侵扰差不多。

  知恩当图报,桃树亦然如此。她刚开始挂果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要看看那稀稀疏疏的几颗桃子是不是又长大了一些。等到熟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兄妹就摘下了仅有的几颗桃子,奶奶一颗、爸爸一颗、妈妈一颗、妹妹一颗,我和弟弟拉了空。奶奶说她牙口不好咬不动,妈妈说她不爱吃酸,最后仅有的桃子被兄妹三人共享,多么软绵的桃子啊,轻轻咬一口,甘甜滑爽。

  这棵桃树硕果一年更比一年,因为整个家族乃至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品尝过果实的美味,因此享誉一时,声名远扬。也就是那一年吧,小妹考上大学,成为我们家中第一位大学生,满载赞誉。

  奶奶转眼已离开我们两个年头,她这一生勤劳持家、淳朴育人,深受我们的爱戴。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奶奶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对着我笑。梦醒了,我发现自己流泪了……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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