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银幕里离不开那条蜿蜒在黄土高坡群山之中的洛河,它的血液不知养育多少儿女。四季更替,暮来朝去,坐落于洛河边上小镇也被魂牵梦绕滋生出无数美好的生活遐想。
儿时记忆中的小镇,春天风大,味香。每年春天在家听到呼呼的春风,不由让人想起一首歌所唱:“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大风刮过每家窗台上都得落厚厚一层黄土,爱美的女生三天洗一次校服都灰土蒙蒙。每每在窑前望见对面山地的黄土被刮起犹如风暴袭来,我们就抱着头往各自家中躲避,大人看到孩子们匆忙跑进家时,必定呼喊要把院落里较轻的东西拾掇回来,这时姊妹几个推搡着谁也不想出去,直到母亲发火了,已来不及了,就听见呼呼的风声在叫嚣。院子里盆子,铁锹,电线房上的塑料纸,牛皮毡无一幸免,能刮走的满院跑,不能的也被风撕扯着发出哀嚎声!听着风声姊妹几个蜷缩在炕头看母亲做饭,不时忧愁的问母亲:春天了这风咋还比冬天厉害。母亲不以为然地说:没事的,快暖了,春风不吹,地不解冻,花不开呀。就如母亲所说刮上几日,就会在房前屋后发现一些新绿,慢慢地山上的杏花打上了花骨朵。没过几日满山的粉云和黄沙缠绵如纱。偶遇春雨的洗礼,开满杏花的大山就如同一位神秘的少女被揭开面纱,秀丽的面容惊艳了陕北的庄稼汉,他们撸起健硕的手臂,拉着牛和耕犁幸福无比地追求起她的梦中新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黄土和花香混杂的特别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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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时节,满台地的玉米棒子在秋风中摇曳;干枯的洋芋藤蔓低垂在地面,硕大的果实却早已不甘寂寞地顶破了土地;满地金黄的瓜葫芦明晃晃地散落在庄稼地的每个角落。深秋将至,全镇子的老老小小如蚂蚁搬家不到几天的功夫,金黄的玉米棒子从地头的玉米堆就移入各家院落的玉米楼里,安心又舒适。收割过后的庄稼地只剩下一堆堆玉米秆。洋芋地里却被农家的大小黑猪占领,猪的鼻子绝不亚于地雷扫描仪。每当清晨母亲就吩咐我们把喂了半饱的猪赶进台地,深秋的雾极大,不大功夫,小猪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我们从不担心他的丢失,在夕阳的余晖中,当一声声唤猪声响起时各家的小猪拖着大肚子顺溜溜地归圈了。秋收的饭桌上缺不了水煮的半老豁牙玉米,这时候我们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门牙,经过和它的摩擦撕扯,也会光荣下岗;裂开雪白面沙的小洋芋蛋子经过母亲细细挑选放在我们姊妹各自的碗里,其余一并被母亲用木槌捣成稀泥状喂猪;黄瓤的瓜葫芦一出锅就被我们蜂拥而至的筷子捅成了筛子,甜糯可口的瓜葫芦被抢,有时还为此姊妹间大打出手,而水渍渍的瓜瓤却和洋芋泥一样的下场。为了节省粮食,这些杂粮常常霸占我们一半的秋天食谱,也有吃腻的时候但比起冬天顿顿吃土豆熬酸菜,秋天算是最丰盛的了。
进入冬季的小镇干冷,干冷的。下雪天,大人们都蜷缩在炕头或闲聊或做针线活,窗外的雪早已勾走了我们孩子的魂。我们喜欢迎着风雪奔跑在洛河边,脚下咯吱咯吱的节奏在飞扬,耳边飘来北风的呼叫声,听起来也是那样的优柔,任雪白了黑发辫,白了衣衫。一双双幼小的手臂张开,拥抱这满天飘舞的精灵。我们喜欢来到一棵棵如梨花盛开的大树下,仰望那晶莹剔透的枝叶,使劲摇摇树干,任由积雪坠落,不一会我们就变成了一个个小雪人,笑声随着呼出的白雾升腾,雪都被消融了。但在回家前这种疯狂的快乐一定得憋回去,那双泥糊连天的棉布鞋只剩下脚脖的一圈红条呢布没被淹没。冻得发紫的脸蛋半裸露在红围巾的上面,头发梢被雾化成了缕缕冰条。进门后遭受母亲半天的责妈,训囔着赶上炕。父亲则悄悄拿起我们的臭鞋在灶火门烤起来,坐在炕头的爷爷奶奶乐呵呵地掀起被子迎接我们的“小红萝卜”。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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