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相

　　老屋一词出自宋代赵抃《书院》。诗：“久雨藏书蠧，风高老屋斜。”鲁彦《钓鱼》：“我们的老屋在这村庄的中央，一边是桥，桥的两头是街道，正是最热闹的地方。”而我的老屋是在粉清河畔，她没有赵抃所写的老屋那么高雅，也没有鲁彦所写的老屋那么繁华。她依山傍水坐落在一个叫后坡的小山脚下。

　　老屋不算老，也就五十多岁，还不够一个甲子，但她承载几代人的人间烟火，繁衍生息。老屋这个地方起初是一块半坡地，因为伯伯与叔叔们分家后，我们另立门户，白手起家要建房子。在当时那个年代，生活极度困难，物资严重匮乏，这个屋场，是伯伯和妈妈双手握锄头、肩挑烂粪筐，月亮照太阳、昼夜两头忙（白天要到生产队挣工分，只有晚上有时间除屋场），用最原始的搬运方法一点儿一点儿赶出来的一个屋场。起场造屋过程中，最有力的见证是伯伯和妈妈流下的汗水、数不清的脚步，这个中的辛酸只有伯伯和妈妈才能真正体会到，以及我长大后从妈妈诉苦中知道的唠唠细语，至今我仍然不能用词语描绘出来。就是在这个屋场，迎接了我们姊妹几个到来，也为这个屋场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欢歌和笑语、开心和快乐！现在回忆起在这个老屋，给我最初的印记是我行走不方便的爷爷，以及二间土砖房墙根脚下“地古牛”。一个教我学说话，一个是我最好的“玩具”。在我幼时记忆里，老屋就是一个百果园、百花园。说她为百果、百花确实有些牵强，受之有过。但她在伯伯和妈妈的经营下，在每年的农历三月份开始，老屋前后就有可采摘的惹人樱桃，之后就是可口的枇杷，墨汁般的桑葚。而菜园里就有一畦畦莴苣、辣椒、豌豆和一树树香椿。夏季更是瓜果热闹上市的时节，桃子、李子、杏子……菜园里的丝瓜、苦瓜、黄瓜、佛手瓜、南瓜一架架爬满了篱笆。在金秋季节，梨、柿子、杨桃、枣子、核桃、栗子、桔子在枝头随风招展。冬季里白菜、胡萝卜、萝卜、菠菜肆意地疯长。更有难得是还有两树冬桃，个头不大，外相难看，一身的绒毛，可味道很甜。老屋的果和菜虽然都是一些低端的蔬菜和水果，但在那个年代，她某种程度上解决了饥荒，为我们成长提供了丰富的营养。

　　老屋，她留下了我最难忘的记忆——两棵腊梅树。这两棵腊梅树，我依稀记得是在我小学三年级时，伯伯从外地带回来的，当时腊梅树只有筷子那么粗，与我个头差不多高。伯伯喊我一起拿锄头和铁锹，挖窝下苗浇定根水，就把腊梅树栽在老屋道场坎边上。伯伯在栽腊梅树过程中，他很认真、仔细地告诉我，什么是腊梅树，什么时候开花，说它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是它最耀眼、最芬香的季节等等。伯伯的文化程度不高，但在那个年代里伯伯在当地也还算是一个有点文化的人，在栽种结束时，他说了一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似懂非懂地看了看伯伯。在整个栽种腊梅树过程中，伯伯說了很多有关腊梅的知识，但给我记忆最深的就是那句诗，以至我多年后，通过查找《新华字典》《古诗词字典》等工具书，才把这句诗的来龙去脉弄清楚，才知道伯伯当时对我说话的用意。不曾料到这句话几年后成了伯伯与我的绝句，现在每每回想起来，总是泪目涟涟。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出自明代冯梦龙的《警世通言·勤奋篇》。原文为：“有田不耕仓禀虚，有书不读子孙愚。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少壮不经勤学苦，老来方悔读书迟。书到用时方恨少，事到经过才知难。”全诗的意思是，有田地不去耕耘粮库就会空虚，有书却不读子孙后代会愚蠢。宝剑锐利刀锋是从不断的磨砺中得到的，梅花飘香来自它度过了寒冷的冬季。梅花香自苦寒来，意思是挨过寒冷冬季的梅花更加的幽香。它喻义要想拥有珍贵品质或美好才华是需要不断的努力、修炼才能达到的。

　　由此，我与腊梅结下了不解之缘！每次回老家，必须在老屋腊梅树下停留，或松土，或施肥。春观绿叶，夏看枝。秋或修剪，冬赏花。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让我对腊梅产生了依赖，从了解到种植，再到后来的痴迷。腊梅其实有很多不同的品种，当中最常见的是素心梅、滇腊梅、磬口梅、夏腊梅、虎蹄梅、美人梅、宫粉梅、小花腊梅、狗牙腊梅、柳叶腊梅等，它们的花期有着一定的差别，开出来的花朵形态也都不一样，有着不同的观赏价值。伯伯当年种下的那棵腊梅后经考证是虎蹄梅，虎蹄梅的花朵和磬口梅的差不多，虎蹄梅的花瓣比较圆，形态就像虎蹄一样，有着独特的观赏价值，可起到装饰环境、净化空气的作用。

　　后来的后来，腊梅成了我心目中如同如今牵挂老母亲一样的念想。现在的腊梅树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树冠已在二米开外，树高在三米之上。炎炎夏日，我带着孩子在腊梅树下乘凉。数九寒冬，我陪着妻子在腊梅树下赏花。老屋是根，腊梅是魂！老屋是天，腊梅是地！老屋是碗，能装下我心中的千千结结。腊梅是缸，能容下我成长中的万般烦恼！老屋是我日夜思念的地方，腊梅是我一生难舍的情结！

　　——选自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