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内蒙兵团六师的一名战士,有别于大多战友们集体组织参加,我是单身一人从山西太原出发参加兵团。因此我的赴蒙之路頗具特色,至今令人感慨。
那是1969年10月中旬的事,我乘火车经北京、白城到达了大石寨转运站。当时的大石寨只是白阿铁路线上一个偏僻的小镇。晚上10时许下车后,除了火车站的一点灯火,整个镇子一片漆黑。好在下车旅客大多是经由转运站去师部的六师人员,所以我随人流来到转运站并住了下来。第二天,听说去师部乌拉盖还有至少250公里的草原路要由汽车转运(当时的沿途路线基本属于人迹罕至的草原处女地,故更谈不到有客车运输,大部分人员必须由过往的货运车辆顺便带运)。六师车辆有限,必须等到有车才能由转运站安排顺序出发。记得两天后的早晨,终于搭上了一辆向师部运送水泥的解放牌翻斗车出发了。
长年的城市生活,猛然见到这人少、地广、周围芳草萋萋一眼望不到边的秋日草原,真有一种“不到内蒙草原,不知天地之阔”的感慨。特别是经过树木沟后,我们进入了草原深处。但见天上白云飘浮,地上时有一些白黄相间的羊、牛和马群映入眼帘,这些家畜成百上千地成群散布在没膝的草地上悠闲地移动,远远望去就像颜色有别的珍珠散落在这绿色的地毯上,此情此景不由让我想起从小就常咏的那首“蓝蓝的天上白云飘”中的唱词。牧人的套马杆在骑乘上高高竖起,那杆顶端的绳套与马杆组成一个形象的英文字母的小写“q”。几只牧羊狗在畜群里进进出出,还时有一些不知名的动物在近处跑过,很快就消失在远方的视野中。过了军马场后,还见到了多次黄羊(即野羊)群,特别是有一个很大的羊群在我们车边远处经过,只见不下数千只的羊群漫山遍野地快速奔驰,犹如一大片黄色的云朵在绿色的草地上飘来又飘去,其景象十分壮观。初秋的微风吹过,伴着花草的芳香和飞翔鸟儿的欢唱(听说有名的百灵鸟就产自锡林郭勒和呼伦贝尔草原),令人心旷神怡,更觉这大草原的美丽、恬静、和谐和辽阔。天苍苍,野茫茫,载着我们的解放车就在这样的情景中在坡度不大的一座又一座的丘陵间向着目的地奔驰。想到就要成为一名兵团战士了,心情确实很好,车辆的颠簸和饥饿(茫茫处女草原行,数百公里基本无人烟,当然更谈不到餐饮供应。好在太原出发时,母亲给我带了几个月饼可以充饥)也就不在乎了。当感到口渴时,司机会适时停下车,人们会下车按照司机的指引在附近寻找草地上的低洼坑水(当地俗称“水泡子”,即在低洼坑处存集的自然落雨)解决。这些水乍看起来清澈见底,但稍细观察就能看到其中有很多生物(可能是蚊子的幼虫等)在漂浮游动,但由于口渴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用双手把水中的“小动物”向四周赶一赶,顺势把水捧起就变成了解渴的“甘泉”。

记得当时大约是晚上8点,气温已降至零下5摄氏度以下。在这白雪茫茫、渺无人烟的寒夜里,这支小队伍是那样的孤单,跌跌撞撞走在这既无方向又无路可寻的满是泥水的草原沼泽上。好几次又走回刚不久走过的路,才知道迷失了方向。后来有位军人发现自己的手表表带上具有指北功能,这才有了较为正确的方向。一直到第二天清晨5时许,翻过一座不高的山丘,我们终于看到了师部(现乌拉盖巴音胡硕镇)的轮廓。那是一些由散落在草原丘陵地貌上的数十栋平房组成的建筑群,在苍茫草原的微微晨曦中显得那样的孤单和简陋。几乎一夜的雪原奔波,终于到了目的地,那种心情真是难以形容,恐怕以诗人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现在想来,这一天一夜的经历,的确是内蒙兵团和草原故乡给我的最初历练而终生难忘。
就这样,在那50年前秋末冬初的一天上午,我终于成为组建不久的北京军区内蒙生产建设兵团的一名战士,开始了“屯垦戍边、建设边疆”的军垦生活。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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