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在常州做吊装生意,前后共购进三辆吊车,总价近千万,日销费巨大,兼之现在做生意帐期越来越长,资金运转常常捉襟见肘,昨天打电话,问我手头有钱没,周转下。我毫不犹疑,以最短时间将手头能筹的现金划啦划啦打了给他。
如飞岁月中,有时想起弟弟,总有种酸酸的感觉,弟弟和我相差一岁。小时家贫,弟弟总把好的东西留给我,弟弟性格飞扬,聪明剔透,而我文静而稍显木讷,有事弟弟总冲在前面,乡亲们总不免啧啧连声:哟,这到底谁是哥,谁是弟啊。
弟弟好臭美,五年级照毕业照,他跑回家三趟,头上抹的发乳苍蝇都站不住,上初一时,看好了一件衣服,抱着我妈的大腿,哀嚎了近一个小时,妈實在拧不过,说,好了,好了,买了,买了。到底妈妈宠老小,换我,估计哭倒长城妈妈也不会妥协,不是妈妈心狠,家里实在没钱那。就是这样,弟弟有了点零钱总留给我,我小时痴于读书,有段时间,弟弟总屁颠屁颠塞给我些零钱,说:你去买书吧。我有点纳闷同时暗生一丝忧惧,可捺不住书虫啃噬,迫不及待地去买了心仪己久的书。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弟弟偷家里东西去卖终于被妈妈发现,被打得鸡飞狗跳的弟弟杀猪般嚎叫着:四哥,我偷东西给你买书,我挨打,你也不帮我。被惩罚弟弟兼之杀鸡儆猴的妈妈震慑住,不知所措的我,听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心都快碎了……
初中一年级还没读完,弟弟就辍学了。我天天陪我一起上学的弟弟,天天早起做饭给我吃的弟弟,晚上回来给我抓住一起做习题的弟弟,我一起听歌学歌一起疯,一起跑步一起做梦,一起打鸟抓鱼的弟弟要背进离乡去一个远方陌生的城市,这让我心痛如绞,仿佛什么被抽离了般,失魂落魄。这么小的年纪,那么娇嫩的肩膀,要扛起生活这两个沉重如山的字,奔赴一个未知的未来,心中除了哀鸣,有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命运。
弟弟却为即将开始的崭新生活兴奋不已,晚上迟迟不睡早上早早起床,到了县城火车站拿到了车票小鸟般雀跃着飞奔向站台,已经开始强壮的身体有力跳动着,双手舞动如张开的翅膀,双脚蹬地有腾空之状,全然不顾早已泪雨滂沱大他一岁的哥哥内心的翻江倒海。
弟弟那时穿着打工在外的三哥给他买的圆领T恤衫,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热烈奔放,弟弟潇洒作别的那一幕定格成了我人生中一幅绝美的画面,临别回首间那一抹灿烂的笑容,太阳般温暖,现在想起来还有痛痛的感觉。
父亲去世时,我们兄弟都在外奔命,没有看到父亲最后一面,这是我们毕生的痛也是我们一辈子遗憾。
听我妈讲,临终前父亲己不能言,嘴张着,拼命想说着什么,妈妈和看护的小叔小婶嫂子弟媳们纷纷猜测父亲临终遗愿,可都没猜到。三嫂说:他老爹,给你张纸,你把想说的写下来,行不?父亲重重点了下头。后来父亲抖抖瑟瑟拿着笔,歪歪斜斜勉勉强强在纸上写了个字,可字不成字形。父亲哪还有写字的力气啊,大家就猜啊,各种猜,可父亲总是摇头。关键时刻还是三嫂机灵,上前说:他老爹,这是不是雫字,你是不是想小雫(我弟弟的小名)啊?我父亲重重点了下头,闭了眼,沉沉地睡了,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小叔叹息说:小雫仁义啊……
听我妈叙述,弟弟泣不成声,半天才对我妈说:”俺大(农村对父亲的称呼)想我回来,一方面是想儿子,一方面也是盼着我回来救他的命啊。”
弟弟对父母的照顾总是无微不至,父母身体一旦不舒服,他就催着父母去看医生,这样也养成了父母对弟弟深深的依赖,想想父亲弥留之际还不弃一丝生念,也许这份生念也只是为了能再延长点时间,等待着儿子夺门而入,再看一眼日思夜念的儿子们,再多看一眼牵肠挂肚的弟弟。
弟弟贴心,每次回家,总先去看父母,嘘寒问暖,陪父母聊天,有时一聊就是一夜,怕妈累着,他就说:妈,我给你洗下脚,解解乏。说着弟弟就打了热水,拿了毛巾,给妈妈美美的泡脚,边洗边还按摩着。
“这孩子,跟闺女似的”。妈妈感喟着。说到闺女,妈妈总不免老泪纵横。
这样想来,父母给弟弟起这个有点女性化的小名就不难理解了。父母尤其是母亲是特别想要个女孩的,他们把女儿的念想完全寄托在弟弟身上,而弟弟也不负所望,对二老出奇的体贴。
上苍眷顾,知道一个人形影单薄,给我们安排了这么些亲人陪伴我们一起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让我们在最灰暗,最绝望的时刻有力量坚持一路走下来。弟弟,有你,让我的人生更加完整,更加精彩,更加温馨。写这些文字时,本来挖空心思想写个美的标题,却发现再也找不到比弟弟两字更美的文字。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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