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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阳光穿透黄土(外三篇)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散文选刊 热度: 10644
何党生

  

  清晨,碰见一缕阳光,她脚步匆匆,有些气喘。我刚要问话,阳光说,走了好远的路,刚从黄土地里回来。

  “那你一定碰见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了?”我惊喜。

  “正好与一位少女擦肩而过!看见她红扑扑的脸,背着大书包,走在山路上,一路都是鸟儿在给她歌唱。还看见那些嫩绿的叶子,红的桃花,白的李花,它们把温暖溢满那少女的眼睛。”

  “还看见一位中年的妇女,赤脚走在田埂吗?”我有些得寸进尺了。

  “看见了。她从水井的方向走来,肩上担着满满一挑水,边走边擦汗呢!”

  那一定很累的,我嘀咕。

  “你不知道,她还边走边哼着山歌,显得怪轻松的呢!”

  “一位背着满背篼玉米棒子的妇人,也看见了吗?”我再次试探。

  “看见了。她刚从高高的玉米地里钻出来,灰白的头发上沾着长长的玉米的胡须!那妇人穿着宽松的圆领T恤衫,低头走过一颗挂满雪梨的树下时,硕大而下垂的乳房摇晃得厉害着呢。”

  “還有一位,厚厚的棉衣外面,拴着一件黑色的围裙,手挎一个椭圆形的竹兜,黄色胶鞋踏过霜路,用竹刮子撬开厚厚的冰层,淘洗红萝卜白萝卜的妇人,看见了吗?”我有些不敢相信,咋我想见的阳光都可以看见呢?我再次急切地问阳光。

  “看见了。她跨过一个沟坎的时候,踩在硬而滑的旱冰上,差点摔倒。她的双手,和竹兜里淘洗干净的红萝卜一种颜色,红!”阳光立在我的面前,似乎要和我告别。

  “你看见的她们,就是我的母亲。那年,她一不小心钻进一堆黄土里,就让我们从此看不见了。”我轻声告诉阳光。

  幸好有一缕缕的阳光,她可以看见。每天清晨,当她路过那堆黄土的时候,母亲一定也会这样急切地问她:“看见那些孩子们了吗?那就是我的孩子!让他们一直跟着你,好让我可以看见他们!”

  从船到岸或者由岸上船

  船,轻轻地靠了岸,不惊动熟睡的一丛芦苇。

  我从船上走下来,却不知道船在什么时候就成了空。

  船夫系紧缆绳,也走下船。船也就成了空,孤独地更像一只空壳。

  沿着河堤,可以直接上岸,上岸就可以通向笔直的马路和幢幢高楼。

  那颗伸出千手的树,是榕树。她无意中牵引住了我的衣角,我的整个衣衫随之扯落下来,接着就是我的皮肤从后背褪落下去。

  我的脸开始发烫,然后发麻,然后整个脸皮随之被扯下,露出深深的瞳孔,浑浊的眼珠,灰红的舌头,木炭一般的牙齿。

  我很渴,是焦渴。抬头望见桂树,树缝间有一滴正在滚落的露珠。我刚一张口,那露珠就顺势掉入我的口中。像毒药一般,我顿时被一种东西完全控制,像酒后的车辆,连撞红灯,却无法停下。我横穿街道,我横过马路,不断有车和人从我身上走过,我既不疼痛,也不欢悦。

  一只麻雀,是一只全身都麻的麻雀,叽叽喳喳,喳喳叽叽。我捡了她的羽毛,她说,这是她掉的第三十七根,每掉一根,她就接近死亡一寸。我说,把死亡都给我吧,以待来世的重生。

  几声喇叭,我的第六感官很讨厌的那种声音。我于是就像一只根本不懂交通规则的狗一样,挡在车队前面的斑马线上。那个带墨镜的司机大声吼我,赶快让让!我看了看我的表情,似乎无所事事。

  一阵风来了,是带着寒气的春风,我想她把我带走。一阵风走了,我又想她把我吹回原来的地方。风说:“这没办法,我也是被另外的风吹着!”

  闲人

  那天黄昏,我立在城市广场中央的空气里,忽然忘记了来的方向。

  想赶紧回家,又忘记了家在哪里。

  计划多日的事,临到面见,却听到他在电话那头说忘记了最初的约定,身子已经投放在远方的风景里。

  望着对面街上超市的半开半掩的门,门里全是走来走去的穿着单薄的丝袜腿。

  密密的春雨从半空掉下来,小女孩故意踩着深深浅浅的积水问,是不是在下雪,是不是要下雪?年轻的母亲说,好几年都不下了,恐怕是老天爷忘记了下雪。

  我跟在一辆无牌的浑身沾满黄泥的越野车后,它慢慢把我带进一个深深的窄窄的巷子。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排不锈钢栏杆铸成的高高的门,栏杆上挂着两块用红色油漆写着“闲人免进,内有狼狗”的蓝色铝合金牌子。

  我忽然恐惧起来,我害怕那狼狗随时冲出栏杆,咬住我的厚厚的牛仔裤脚。从它的眼睛和表情来看,它认定了我是一个闲人。

  雪,出发了

  天空还布满阴霾,雪,开始出发了。她让我的双眼如此明亮,足足可以看见外婆家的山坡,全是一片片的白。她让我的耳朵和脸开成一朵朵的红花,完全就像姐姐出嫁时红衣红鞋上绣的那些鸳鸯。

  我身着单衣,走进雪的怀抱。股股热气从脚心直冲脑门。

  我停在母亲的菜园子旁,摘掉一丛白菜的雪帽子。我看见它的样子如此熟悉,很像宝玉初见林妹妹的景象。我确信,就是在砍这颗白菜的时候,镰刀划破了母亲冻僵的红萝卜一样的手指。就是那一串牵线的血滴,融化了白菜身上的雪,才现出了白菜的全貌。

  我真的担心,有一天,那些温暖,将雪和我的心一起融化,现出了我短小而嶙峋的骨架和空荡荡的灵魂。

  父亲说,看看那些山坡上的草多好。雪来了,就盖上被子假装睡觉。雪走了,就现出一叶又一叶的绿。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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