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过后,南华大地渐渐放凉。老天爷还没撒尽四季的雨水,从仲夏到立秋,雨水匆匆瓢泼而至。古道光滑溜亮,松针拂面,西风迎合着秋草,连绵一片,能闻到沁鼻的芬芳。
经过雨水的冲刷,道旁的泥土洁净绵软,每走几步会看到凸起的小丘,土丘沐浴在晨光里,云雾缭绕,一个个像蒸屉上熟透了的窝窝头。沿着古道拾级而上,细雨摩挲,沙沙的飘落在低矮的松针叶上,枝枝叶叶间,蜘蛛网变得异常闪亮,小水珠悬在细密的网孔里,成了一个正在对弈的棋盘,九色蜘蛛最不甘寂寞,稍有动静便挥动巨大的触足从松树的缝隙里探出,笨手笨脚搬弄起网上的水珠子儿。不一会儿,松针也被穿上了晶莹剔透的珍珠,松针有的垂立、有的斜织、有的簇拥,一串一串挂在空中,晨光里松树穿金戴银,整个树林子被装点成了梦幻的王国。细看,米粒儿大的水珠里影印下整个古道,在晨光微熏里眨眼间蒸腾缭绕,随风四散在空中,带着古道厚重的青石板与渺远的记忆散播到遥远的地方。
沙桥的西风古道,除了避暑,更应该有遐思,有追忆,有斑驳石块被岁月洗礼的感叹,有蹄窝里马帮扣响的回声,有黑斑兀鹫的惊鸣,有岁月深处古道回肠的低语。
古道很古,古得险些苫蔽成丘,古得险些被岁月磨去足迹,古得险些被人遗忘,如同撬开的瓶盖,没有人会关心它去了哪里。南华没有遗忘,南华的文人墨客依然沿着祖先的脚步走来,那里依然有鸟语花香,四季轮回,道旁依然有破壳嚅芽的杜鹃花的种子,满目是翠绿的野坝子,能闻到幽幽的芳香。小溪还是那条小溪,潺潺声里依然荡漾着杨升庵滔滔的诗情画意,走过古道,垂老失意的升庵老人写下《垂柳篇》,句句写柳,字字无柳,那该是文人多大的情怀与风骨。人们熟吟《临江仙》,却不知《垂柳篇》。人们对杨升庵如数家珍,却很少知晓他谪戍云南,踏着沙桥的古驿道,一路艰辛,在英武关外的河边折柳写诗,又是何等的忧伤与愤懑。
道亦是古道,其实这里没有游客,其实历史也就是游客。就让它随着英武关外的溪水一样流失,让时间拂去踏着古道谪戍云南的古人们的哀怨,让自然去雕琢青石板上马帮穿梭铃铛震耳的声音,让四季去梳理今人那徜徉古道的丝缕惆怅。百年之后,有人会惊喜的发现,我们也成了古人,我们也如古人,用双脚扣响过古道的青石板,用粗俗的嘶吼与大地和鸣,敲响了附近的摩崖,传来如同牛皮鼓面一般的回响,震碎清澈的溪水。匍匐在古道的青石板上,聆听从远古传来的马蹄声,聆听操着南腔北调的马锅头吧唧草烟锅的聲音,聆听中国工农红军扛着枪炮过境此道时密集的脚步声……心里满是敬畏!
一路走来,相信古道会像一部书,记录下我们一起踏上古道时心灵的震颤与欢笑的声音。
——选自作者网易博客endprint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