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波士顿,都会路过一片海。有人喜欢冬日萧瑟的海,有人喜欢暖阳下璀璨的海,而我呢,我不知道。在这个年纪,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不知道”。年轻时的迷茫最可贵,但也最折磨人。我坐在窗边望着不断翻滚的海浪,它们互相拍打着向前,向前,然后又退了回去,像一个惆怅徘徊的诗人。
Xuan戴着她那顶白色的帽子,毛茸茸的,看上去很热。我问她为什么老戴着这顶帽子,她说因为没有洗头。大街上,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好多。所以,人为什么要有头发呢。在古代,头发象征着一种自尊和权利;在现代,头发有什么用呢?年轻人都不怎么喜欢洗他们的头发,我也是。可能这也是我和Xuan能走在一起的原因,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你懂我”。
Z世代的人就是靠着这些气场相互吸引。网络的发达常常给人以错觉,以为人和人之间可以很近。但当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时,我又感觉彼此很远。Z世代就像从外界返回山洞的一批人,大家安静地坐着欣赏白幕里的世界,沉浸在一些虚假模糊的影像里,短暂的快乐满足着生理和心理上的空虚,填补着被日常生活留下的漏洞。快乐吗?我会说快乐。在精神大于物质的年龄,我选择做一个生活在现实里的白日梦患者,总是谈论一些不切实际的没有具体例子的文字输出者。我爱具体的生活,但每当我试图把它们写下来时,它们就像转瞬即逝的墨水,像一朵黑色的泼墨烟花,一瞬间隐去。
Emmanuel College(伊曼纽尔学院)是我们今天活动的场所,一走进去,一股中世纪的味道扑面而来,好像所有人都戴着礼帽穿梭在挂满油画的走廊里。“这幅画好像三梦奇缘哦!”一个头发卷而稀少的男生指着一幅油画说道。我不知道三梦奇缘是什么,我以为是某类高深莫测的艺术,我打开搜索引擎,发现这是某个方脸的网红女人。我笑了,这才像现代的年轻人,无时无刻不浸泡在流行文化和各种奇怪的网络热梗里。
Z世代的年轻人总是痴迷于流行文化,我也是。当我们说起那些发着光的普通人时,自己的眼里好像也有了光。这种忽然间被点亮的感觉,让人觉得自己还生活着。所以我一直觉得人要痴迷点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才好。人无癖不可与之交,妙哉。
演出开始了,来自不同高校的亚洲学生表演得很精彩。但我的兴趣并没有被提起来,因为我太饿了,我以为这是一个聚餐活动,直到一个唱R&B的女生出现。当R&B这个单词被提起的时候,我和Xuan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她唱了我最喜欢的女歌手H.E.R.的《Best Part》, 我们激动地听完这首歌就离开了。
我们在雨里步行,去买了抹茶冰激凌。Xuan说她喜欢吃夏威夷果,说鸭子是南京人每周必吃的食物,她和我都不太喜欢纽约而喜欢波士顿,一个类似中国南京的城市……
我在黑暗的车厢里晃动着,回想着今晚的一切,然后想到南京。
车窗上,密密麻麻的雨珠一条一条地滑落,像缓慢绽放的透明花朵,被五彩的街灯照得变绿,变红。我觉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条雨柱,等待着汇合,变壮变大,或者像一滴眼泪从窗户的脸上滑落而下。
范逍伊:南京师范大学学生,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夜色清如许》。
编辑???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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