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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于文学世界共和国思想,对《一千英亩》与《李尔王》互文性的研究

时间:2023/11/9 作者: 名家名作 热度: 24803
张梦圆

一、引言

简·斯迈利(Jane Smiley,1949—)是美国当代最重要的女性作家之一,曾获得1991年美国国家图书奖、1992年普利策奖、美国国家书评人奖,被评论家誉为美国当代最伟大的小说家。《一千英亩》(A Thousand Acres)于1991年出版,是斯迈利的成名之作,作者在小说中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生态观,揭示了人们对土地的贪婪以及生态危机的到来,斯迈利的相关思想也一直受到学界关注。对《一千英亩》的现有研究主要集中于生态整体观主题和女性主义主题,而对于小说的互文性研究并不多。廖海燕指出,从生态文学批评角度解读《一千英亩》可以发现:现代科技的滥用是破坏自然生态的罪魁祸首,人类的贪婪本性是导致社会生态破坏的始作俑者,而提倡生态整体观是解决精神生态危机的唯一出路。Haeja Do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认为《李尔王》表现出了对非人性以及女性、动物和自然之间关系的质疑态度。而在《一千英亩》中,自然的形象和隐喻表现了20世纪美国农业的状态。

  互文性是当代文学理论和文化研究的核心术语之一,无论是文学文本还是非文学文本,对于现代理论家来说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这样,文本就变成了互文本,互文性是互文本关系的总称。“任何作品的文本都是像许多行文的镶嵌品那样构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这是互文性这一术语的创造者克里斯蒂娃对互文性的阐释。帕斯卡尔·卡萨诺瓦的《文学世界共和国》是在20世纪末全球化背景下,针对比较文学面临的学科困境而提出的理论构想。它试图通过历史分析和全局视角,剖析文学评价机制及演变。从“文学性”这一概念的建构和演变入手,考察不同时期文学评价机制产生和运作的合理性。通过借鉴皮埃尔·布迪厄的场域理论,分析文学作品在国际流通和翻译中所面临的不平等境遇。本文将借助卡萨诺瓦的文学世界共和国思想,从互文性理论的角度对《一千英亩》与《李尔王》进行阅读研究。

二、戏剧性:人物和情节的类似安排

在情节设计上,《一千英亩》完全是围绕《李尔王》展开的。小说以一个父亲和三个女儿之间的矛盾为开端:农场主拉里决定将农场分配给他的三个女儿。两个大女儿同意接受她们的股份,但最小的女儿不同意,于是她被剥夺了继承权,并被赶了出去。后来,父亲觉得自己逐渐不受两个大女儿的尊重,于是他在一场风暴中离家出走。这时,小女儿回来找父亲。与莎士比亚戏剧不同的是,小说中的人物,尤其是女性人物从传统的人物模式中走出来,显得更加复杂、丰满,这使故事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段宇晖曾认为吉妮作为故事的叙述者,使文本得到读者的一种吸引型的认同,在李尔王式的疯狂背后隐藏着的家庭和社会的隐秘得以重新阐释。吉妮一直在手忙脚乱地伺候着她的父亲和丈夫,照顾她生病的妹妹罗丝和两个侄女,设法使三个家庭生活得很好,没有怨言和怨气。她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与其说吉妮是一个失败者,不如说是一个受害者。由于农场的饮用水有毒,吉妮流产了六次。更糟的是,吉妮无意中得知一个秘密:她和她的妹妹曾经被父亲强奸,但她本人却什么都不记得。吉妮在试图寻找关于自己的童年、母亲和祖母的记忆时,渐渐想起了父亲的乱伦行为,记忆逐渐变得清晰。从那时起,吉妮变得越来越谨慎和坚定。

  此外,小女儿的性格也反映了小说对莎士比亚戏剧的颠覆。在《李尔王》中,三女儿考狄利娅是一个完全正面的人物,被评论家们所称颂,他们认为她敢于保护人的尊严,敢于直面专制、封建的父权。应该清楚的是,她所做的只是表面上抵抗父权意志的一个翻版。然而,小说中的三女儿卡罗琳是自发地、自觉地按照自己的独立意志行事的。罗丝的话解释了卡罗琳的动机:“她只是不愿意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当我们顺从时,她就会发火。当我们反抗时,她就变得像苹果派一样甜”(Smiley, 1991)。卡罗琳从小就决定不做农妇,而是做农场主。实际上,她比她的姐姐们对于自己要走的路有更早、更深刻的认识。经济独立后,她认为自己在人的尊严方面比她的姐姐们更高贵。因此,她觉得自己自然有权利批评和指责她的姐姐。

  从文学资本和“文学性”的关系上来看:不同的文学作品被赋予不同的文学资本表达其蕴含的“文学性”。具体而言,卡萨诺瓦针对“文学世界共和国”内,文学资本的计算规则制定了如下标准:一部作品和现代文学标准之间的距离越近,该作品的文学性就越高。另外,除了直接反映整个文学空间内的位置之外,在清算作品具备的文学资本时,还要参照该作品属于的民族文学空间本身所积累的文学资本。从人物与情节的类似安排上可以看出,即使《李尔王》被称为西方四大悲剧之一,具有显赫的文学地位。但斯迈利选择将一个平凡人的人生挫折和自救安排在1973年的特定时间与地点,从而揭示它的普遍性也令人印象深刻。通过对经典作品的改写,《一千英亩》颠覆了善良战胜邪恶的传统意义,并且赋予其改写的故事以新的内涵。它呈现给人们一幅丑陋、混乱、挣扎的画面,表现出西方现代人面貌的变化和情绪的彷徨。现代主义文学作品中运用的互文性实质上是对现代社会现实的语言反映。《一千英亩》对《李尔王》的改写反映了社会文化与人类思想意识的发展与变化。

三、关联性:人与自然、社会背景的关系

在文学作品中讨论人与自然的关系并不是一个新鲜话题。在《李尔王》中,莎士比亚就将李尔分配王国和埃德蒙的私生子身份视为原罪,以探究自然法的影响。李尔拒绝为科迪莉亚提供嫁妆,颠覆了婚姻的传统规律。结果,整个国家都崩溃了。这两个家庭的悲剧似乎表明,人类的理性可以为自然制定规则。研究自然在社会和政治上的文化构成是莎士比亚留下的重要遗产。然而,小说《一千英亩》关注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其中掺杂了生态批评的元素,这已经超出了原文中自然和法律的主题。当斯迈利获得美国国家书评人奖时,她说,反对某些耕作方式和过度使用土地导致环境危机和人类灭绝是《一千英亩》表现的主题之一。《一千英亩》中的悲剧也是由人们对土地的过度掠夺和转让造成的。在泽布伦县,农民把拥有更多的土地和拼命提高生产力作为他们的目标。拉里几乎用尽他的一生来收获土地和提高生产力。最后他成功地将他的土地扩大到一千英亩,他怀着强烈的愿望要发明一种提高生产力的新方法。当然,使用现代的科学技术可以给土地施肥并获得收成。然而,其负面影响是造成土地被有毒化学品污染。吉妮和杰斯的母亲都死于癌症。罗丝患有乳腺癌,并最终死于此病,吉妮先后流产了六次。之后杰斯在离开的时候透露出化肥径流进入含水层后形成的井水中的硝酸盐导致流产和婴儿死亡的事实。

  《李尔王》于1606年在伦敦上演,当时英国正处于社会和经济的动荡期中。在《李尔王》中,代表封建贵族的李尔和肯特与代表新阶级的冈妮尔和埃德蒙进行了激烈的斗争。李尔的崩溃是“当时的贵族危机”的一个寓言。《李尔王》并不是一部属于某个人的历史。《一千英亩》的背景是1979年中美洲的一个农场,农民出身的卡特总统被美国的农业选民们推崇备至。他的政治成功似乎象征着美国农业已经达到现代文明的顶峰。在小说的开头,农场主们聚集在一起谈论:“吉米-卡特应该这样做,吉米-卡特肯定会那样做,整个春天都是这样。”(Smiley, 1991)卡特总统一方面为在即将到来的大选中赢得下一届任期做准备,另一方面他必须加强“冷战”的战略,以抑制苏联,他必须干预伊朗的事务,以成为总统。1979年,苏联向阿富汗派遣了军队,卡特政府因此决定禁止向苏联运输粮食,这就造成了美国的农业危机。由于谷物价格不断下降,像阿泰这样的农业投资者最终破产。阿泰和卡特分别在农业和政治上的破产是一种互文关系,卡特的失败预示着在经济全球化的阶段资本主义的政治霸权正在减弱。

  在《文学世界共和国》中,帕斯卡尔·卡萨诺瓦以文学史的书写形式,追溯了从16世纪现代化的早期阶段,直至当代文学评价机制的演变。她坚持将“文学世界”视为一个半独立的空间加以整体分析,以强调在 “文学/审美自主性”这一“纯文学”研究范畴确立的基础,正是属于“外部研究”的各种要素彼此竞争和妥协而暂时形成的,它通过适当的修辞和话语形式构造了“虚构的普世性”以策略性地满足认识的需要。“文学世界共和国”正是关注不同历史时期中,文学机制如何生产并赋予“(文学的)价值以价值”,进而考察不同的价值判断是如何取得正当性和有效性的。《一千英亩》和《李尔王》在人与自然、社会背景层面,也恰恰印证主观的审美判断如何在历史语境中被客观化。

四、淡漠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三个女儿和父亲之间的矛盾是《李尔王》和《一千英亩》的主线。在《李尔王》中,李尔分配了他的王国后,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失去权力和尊重。他被忽视,甚至被赶到荒郊野外无家可归。两个大女儿因为他愚蠢的行为而恨他,小女儿则因为他冷血地取消她的继承权而恨他。在《一千英亩》中,父亲认为男人是主体,而女人是男人的奴隶。残酷无情的父亲拉里造成了家庭的矛盾。刘瑞红提出在农业社会里,男权控制的不仅是女性,更是以土地为代表的自然。男性之所以肆意入侵自然的自我空间,是自大的人类中心主义无限膨胀的结果。小说中的拉里就是这样一个试图控制女性、控制生存土地的人物。农场是父亲权力的象征。他放弃了农场,但并没有放弃他的权力,他随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除父亲与女儿们的矛盾外,两部作品中女儿之间也有很多隐藏的矛盾。《李尔王》中的高纳里尔和里根以及《一千英亩》中的吉妮和罗丝都犯了通奸罪。高纳里尔和里根对她们的丈夫不满意,她们都爱上了艾德蒙德。当高纳里尔发现妹妹与艾德蒙德有情人关系时,她变得非常嫉妒和愤怒,打算杀死她。最后里根喝下了艾德蒙德准备的毒酒而死。艾德蒙德具有特殊的个性,勇于挑战丈夫的权威,是剧中一个典型的女性主义人物。

  《一千英亩》中描绘的人物是在无聊的日常生活中麻木不仁的吉妮。杰斯的出现给她带来了新气息。在吉妮眼里,杰斯很特别,与农场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他自信、精力充沛、尊重女性,一直梦想着建立一个有机农场。吉妮被杰斯吸引,因为她可以通过他了解外面的世界。最后她接受了他,他们开始保持暧昧的关系。虽然吉妮害怕她与杰斯的秘密被父亲和丈夫知道,但她似乎找到了精神上的依靠,她经常想念杰斯。直到后来吉妮发现罗丝也是杰斯的情妇。从那时起,她决定除了自己,不依靠任何人,她做了一罐毒香肠想杀死罗丝。在某种程度上,吉妮的通奸是她追求幸福的方式,是对当时婚姻制度的一种反抗。

  卡萨诺瓦的《文学世界共和国》指出,原处于文学资本匮乏区域的文学作品,也可能在“世界文学共和国”中打破了原有的文学价值评判体系,并创造了新的文学标准——这种传统与创新、继承与竞争的模式在过去的文学史中曾经通过各种“天赋”“灵感”“创新”之类的术语从文学家的个体角度加以探讨,而卡萨诺瓦则将讨论的重点放在了不同民族语言以及民族文学之间的关系网络中。在《一千英亩》中,作者简·斯迈利巧妙地将莎士比亚的经典作品《李尔王》融入美国20世纪的现实生活中,表现了女性的觉醒与自救,这种文学的平行类比使简·斯迈利笔下的《一千英亩》具有典型的现代意义。文学就是通过自我吸纳和自我改写从而不断发展的过程。在这一自我发展的过程中,新作品验证了原作品的伟大之处,与此同时也散发了自己的光芒。

五、结语

《一千英亩》是一部值得赞赏的小说,互文性构成了它最重要的文体特征。在《一千英亩》中,斯迈利艺术性地欣赏并改造了《李尔王》中的互文,以讲述她自己的故事。互文性在小说中表现在诸如情节安排、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社会背景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等。《一千英亩》在《李尔王》的基础上所做的发展可以作为其意义的展示。《一千英亩》和《李尔王》都各自在民族文学空间拥有不菲的位置,且处于一个基于差异性而建立的现代文学空间。《一千英亩》拥有更进步的女权主义视角,代表了妇女意识和摆脱困境的令人印象深刻的语言交响乐。斯迈利告诉我们,在一个男人主导的世界里,女性被压制,女性需要克服男性给予的压抑。小说模仿性地改写了经典故事,颠覆了关于善良战胜邪恶的传统观念,使旧故事重新焕发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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