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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的游戏精神

时间:2023/11/9 作者: 海外文摘·艺术 热度: 15124
□伍咏心 夏妙月/文

  后工业时代造成了文化产业方面读图时代的崛起,对文学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然而“即使在严酷的文学生存环境中,游戏精神仍以其强劲的生命力而顽强存在。[1]”《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正是在艰难的环境中创造了文学奇迹,无论是知名度、销量、持续影响力都居高不下,形成了深刻的文学现象。同时,作为奇幻小说的代表作,《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淋漓尽致地传达了奇幻小说的共性“游戏精神”,“游戏精神是文学的教育认知功能和审美娱乐功能在作品中的具体显现”。《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既是作者“自我表现”的精神游戏,也是读者成为游戏者的一场真实梦境。其中蕴含的游戏精神,尤其表现在勇气、死亡观和现实形象霍格沃茨三个方面,对于引导青少年读者行为模式、衡量社会文明健康与否、推动社会心理和价值观的思考具有深刻意义。

1 游戏精神体现之一:勇气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游戏精神,其一在于勇气。勇于找到异于日常世界的入口,勇于拥有非严肃的理念,勇于直面恐惧与事实,勇于追求纯粹的快乐与自由而摈弃多余的负罪感。

  哈利·波特自幼生活在一个全是“麻瓜”的家庭,在监护人的刻意隐瞒之下,他的世界观里并不存在魔法与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可他多次努力留下那封神秘的信件,并且接受录取。这其实表明了他“接受异化”的这一结果:他敢于真正面对自己的认识,不因认识与世俗教条相悖就止步,在发现自己与日常世界背道而驰时也不因恐惧异化就否认自身、掩耳盗铃。同时,哈利·波特作为儿童,其实更能接收“异化”这一结果,因为主体的特殊性所体现出的游戏精神“符合儿童独特的审美心理结构”“符合儿童要求自由独立、扩张自我、追求力量、渴望成长的心理表达。[2]”在游戏的世界里,变化是常有的事情,成为异类也不值得恐惧;当以探索的心态直视每点不同,成为科学界定之外的魔法师便无以为怖。

  赫伊津哈认为游戏具有神圣性。而神圣事物与世俗事物之间具有质的差别,“这种异质性极其彻底,并且往往会形成一种对立态势。[3]”于哈利·波特而言,女贞路的家就是世俗事物,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是神圣事物,他鼓起勇气从噩梦般的家逃离到全新的世界,如获新生、绝不怀念。他没能彻底与过往斩断联系,但在他努力成为巫师的路上,他正在完成一次勇敢的、重新的自我建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可以说是他充满了对逃离的渴望的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的真实桥梁,“仪式的价值是确保世界的和谐运行,这是真正的至纯的游戏行为。”进入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对于哈利·波特来说就是一场蜕变的仪式,通过这场仪式,他“完全从世俗世界迈向神圣世界,之前的那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死’了。[4]”哈利·波特一直与伏地魔留给他的羁绊共存共生着。这分明是莫大的恐惧,可他却与之如影随形、无法分离,甚至从恐惧中吸食出无坚不摧的勇气。他额头上的闪电伤疤,是勋章也是梦魇,偶尔散发痛感来彰显自身的存在,让哈利·波特不得不时时梦回暮夜。小说里魔法世界的人却因为这道伤疤屡屡认出哈利·波特,因为他的经历而追捧这个受伤的男孩,并对哈利·波特展现出崇高的敬仰,这便是一种追求乐趣的游戏精神,在勇于淡忘伤痛的基础上积极进取的生活。同时,无论是哈利·波特自己还是其他人,都在鼓励他直面恐惧——邓布利多教育他对事物永远要使用正确的称呼,因为对一个名字的恐惧,会强化对这个事物本身的恐惧,并且他认为哈利·波特有权面对伏地魔,不会因为哈利·波特年幼弱小就剥夺他认知真相与独立战斗的权利。

  游戏精神的重点之一就在于,自由的最大化可以成就勇气。在“游”的过程里并没有设定终极目标,因而与种种未知的可能性相撞在所难免,想要保持游戏为乐的初衷就必须拥有勇敢的心态,以好奇而非恐惧的心理去迎接来者。在那面让所有人的内心无所遁形的厄里斯之镜面前,哈利·波特听从邓布利多,并没有耽溺于父母慈爱的幻象中,将双足拔离了美好幻想的泥沼,重归现实世界。敢于面对残酷的现实,是勇气,也是云淡风轻的心境,是游戏精神的莫大体现。

2 游戏精神体现之二:死亡观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游戏精神,其二在于死亡观。死亡是奇幻小说中无法避免甚至经常涉及的话题,同时奇幻小说也以其特有的瑰丽为死亡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主角基于游戏精神中的勇气,对死亡有独到的理解,这理解体现在他们的行动之中。仅仅十岁出头的小孩,哈利·波特、赫敏与罗恩在阻止魔法石落入伏地魔手中时,都展露出了甘愿赴死的情结。对他们来说,在可认知的后果里,魔法石的神圣性比自身的生命更高,因而可以无负担地燃尽最后一滴蜡油,以蜉蝣撼树、螳臂当车的决心纵身跃下。

  当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人生这场游戏的参与者时,视角便大不相同。与大众传统地追求长寿相比,《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所展示出的死亡观豁达许多。死亡即生命的终结,这个终点可以与生命的总长度横向比较,于是便成了“死亡实际上就像是经过漫长的一天之后,终于上床休息了。”知足常乐的坦然心态,其实就是对于游戏初衷的印证——为了乐趣。

  死亡也不一定是生命的终结,毕竟在这段有限的生命里,你可知的不是这个宇宙的全部,“对于头脑十分清醒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5]”聪明的游戏者不会因为恐惧游戏的结束就畏手畏脚,他们明白游戏结束的当下意味着新一场游戏的开端。这样豁达的死亡观,其实也是一种自由精神的体现。席勒在《审美教育书简》中提到“说到底,只有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时,他才完全是人。[6]”当游戏精神跟人的成为无法割裂时,人便能自由,死亡便并不可怖。席勒为人类的生命本质和游戏的自由属性建立条件唯一的因果关系,因而在他的言论中游戏便上升到了人类生存的高度。

3 游戏精神体现之三:现实形象霍格沃茨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游戏精神,其三在于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形象意义。赫伊津哈在《游戏的人》一书中提到:“我们将研究游戏这种社会构造成分的诸多具体的形式。倘若我们发现,游戏构建的基础是某些形象,是现实的某种‘想象’(研究从现实向意象的转化),那么我们研究的重点就是把握这些形象及其‘想象’的价值和意义。我们将要观察这些形象在游戏中的作用,把游戏当作生活中的文化因素来理解。”而其中一个现实形象,便是游戏场。游戏有特定的游戏场,这个空间可能是有意识主动规划的空间,也可以是理所当然的场地,也可能是想象中边界没有明确的标志。而霍格沃茨,就是《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当中的游戏场。

  霍格沃茨作为一所学校,具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每天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教学生活,并且其中充满未知事物——学生待学的知识、不得踏入的禁区——人们对这些神秘的存在保持着一定敬意;这些因素构成了霍格沃茨的神圣性。霍格沃茨校规的条条框框,以及其严格与人类世界割离开来的命令,都蕴含着游戏精神:遵守规则,敬重规则,排除物质利益。

  而在霍格沃茨中的玩家们,是一群在科学时代脱离人类世界去追求魔法的人,他们在理性主义和功利主义席卷全球、所有人拿着科学的教条高呼“祛魅”之时,高举手中用魔法点燃的鬼火,与世俗化对抗。霍格沃茨中的一切都为科学无法推理证明之物,它们游离于逻辑之外,具有非理性的特征。

  霍格沃茨中的人嘲笑麻瓜们对于魔法事实的视若无睹,对于他们对失常的恐惧嗤之以鼻——霍格沃茨站在这样的位置旁观着这个不懂得游戏的世界。而霍格沃茨跳脱于作者创作之外,也是一个具有虚拟性的现实存在,它在读者的个人世界里,“作为一种心灵形式继续存在”[7]。霍格沃茨作为游戏构建基础之一的形象,是对现实的想象,作者把自己对现实生活的期盼和希冀寓于其中,含有作者对人类社会精神面转好的真诚祝愿。读者现实世界里的理性主义与功利主义无法真正地排斥书中的霍格沃茨,于是其中的游戏精神便得以自由地流动,“有未来实践的学习和释放心理能量的双重功能”,修补读者因世俗化而僵硬的心,读者在世俗化社会里被压抑的情绪或欲望也得以释放。同时,《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及其全系列风靡全球的现象,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社会由于缺少游戏精神而产生的僵化;其第一受众以儿童和青少年为主,对于儿童和青少年的行为模式具有潜移默化的引导作用,鼓励儿童和青少年学会游戏精神,追逐快乐、崇尚自由、激发创造力,因为“他们最无主题的意识,却又无形中最有主体的介入;他们最能忘记自己,又最能驱使自己任意幻化成各种角色。他们的恣意幻化,可能是在试探着各种可能,追随着各种存在,以作悄悄的又是变换不定的选择”[8]。

4 结语

作为奇幻小说的巅峰作品,《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蕴含的游戏精神毫无疑问对于后现代文化有着深刻的意义和影响。布约克·沃尔德在《本能的缪斯》中也谈到:“游戏能打破我们称之为技术理性的那种限制,当理性变得过于狭窄而很有危险时,游戏能够带来新的可能性。”当今社会内卷化严重、焦虑蔓延的现状是否还会延续、加强,或者得到缓解,迎来“麻瓜”们心灵的生机或许仍是无从得知,但作品的游戏精神也鲜明地展示了人类拥有的追求快乐的本能,和突破自我、无尽探索的勇气。《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是游戏精神与世俗化的一次对抗,是对社会文明健康程度的一次检验,是对人类生命初衷本质的召回,是在科技的伦理争执里的片刻喘息。■

  引用

  [1] 高小弘.论儿童文学创作中的游戏精神[D].呼和浩特:内蒙古师范大学,2003.

  [2] 黄金娟.论游戏精神的文本呈现[D].重庆:重庆师范大学,2003.

  [3] [法]爱弥儿·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M].梁敬东,汲喆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4] 姬瑞艺赫伊津哈游戏理论及其伦理意蕴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17.

  [5] [英]J.K.罗琳.哈利波特与魔法石[M].苏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

  [6] [德]席勒.审美教育书简[M].冯至,范大灿,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

  [7] [荷]约翰·赫伊津哈.游戏的人[M].何道宽,译.广州:花城出版社,2007.

  [8] 班马.游戏精神与文化基因[M].兰州:甘肃少年儿童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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