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醒·狮》以非物质文化遗产“醒狮”为题,叙述了小镇上年轻儿女们情感的纠织,在国家生死存亡之时,她们在小情中又体现出中华儿女独有的民族大义。舞剧的创作也秉持“立象以尽意”的理念,本文将分析舞剧内在体现的生命价值与内在情怀,从三个层面对舞剧中的“象”进行认识,探求其最终能“得意忘象”的原因,试图能为同类型舞剧的发展带来启示。
1 《醒狮》
舞剧《醒·狮》是一部由广州歌舞剧院所创作的用舞蹈表现广东非遗“醒狮”的传统舞剧,作品以一百多年前的鸦片战争为历史背景,以三元里爱国起义运动为高潮。舞剧的主要人舞有贫苦家庭的阿醒母子和出身富裕的龙少兄妹,故事由阿醒和龙少在“狮王争霸”中的结怨而展开。舞剧共分为《序:起势》《探青》《醉睡》《入阵》《发威》和《尾声:醒狮》六幕,以“狮”为舞剧的主要题材,并吸收了南拳、广东木鱼歌等许多南粤非物质文化遗产元素作为舞台创作的重要构成,在舞蹈动作中还融合了武术与杂技,别出心裁的将现代叙事与传统文化融会贯通。舞剧中恢弘大气的舞美搭建、饱含岭南特色的音乐与充满民族色彩的服装造型将醒狮文化与岭南特色展现的淋漓尽致。舞剧《醒·狮》从儿女间的小情小爱升华至家国间的高义大爱,一段荡气回肠的近代历史故事画卷在舞台上徐徐展开,动人心魄的故事情节体现鲜明而刻骨的醒狮精神,展现了中华儿女不屈不挠的爱国精神与国民面对外敌奋起反抗的民族气节。
2 舞以尽意
舞蹈是一门长于抒情的艺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是表情达意的最高方式,也奠定了舞蹈立象以尽意的结果。舞蹈基于于形,成于象,表意于象之外。而舞蹈作品之“意”指的是情感、意识、价值取向等内在品质,回望过去优秀的舞蹈作品,无不是有高深的立意或是真挚的情感。因此笔者认为,“意”的感悟离不开“象”的成功塑造但在舞蹈创作或表演过程中,“意”的存在应先于“象”的形成,先有其“意”后有其“象”。综上,在舞剧《醒狮》中,分析其“意”有以下两点:第一,体现纯情的生命价值。在这部舞剧中,人物间微妙的感情矛盾交错发展,为整个作品叙事扩展出一种多重释义的艺术空间,同时还增强了这部作品自身特有的内在情感价值内涵与文化生命价值。首先是醒母与阿醒的母子情,多年前醒父因舞狮争霸的落败郁郁而终,阿醒也同其父亲一样十分热爱舞狮,醒母不忍阿醒再步父亲的后尘因此一再禁止阿醒练习舞狮。但后因凤儿的感染,醒母也拿起鼓槌与阿醒一同上阵,可见其爱子之深。醒母在剧中为一个柔弱隐忍的角色,因爱而阻止阿醒舞狮,也因爱而加入到舞狮中,这一反常态的剧情走向更显出她“女本柔弱,为母则刚”的角色特质,在醒母复杂矛盾的心情之中更加深刻的是对阿醒的爱。其次在舞剧中令人侧目的是阿醒与凤儿之间纯真浪漫的爱情,因为“醒狮大赛”他们一见钟情,由于“醒狮”二人又志趣相投,但他们之间的贫富等级差异受到巨大的外界压力,也正因如此,外界的阻碍使得他们二人之间产生的爱情的“相知”格外珍贵。在舞剧中女孩玩醒狮手偶时的剪影舞段、长凳上凤儿与阿醒的双人舞段等使儿女间无赖、纯真与欣喜的恋人情感一览无余,使得整体激烈热血的舞剧中也有一丝柔情与蜜意。
第二,体现厚重的家国情怀。舞剧中以“狮”为主要题材,但所表现的三元里抗英事件与醒狮并无之间关联,大量的隐喻演绎使“醒狮”有了更深的含义。故事发生在近代,舞剧中以龙少沉迷鸦片寓意着当时被毒品鸦片迫害的中国民众,而阿醒则代表着中国人内在的正直勇敢的中华精神与刚毅品质。在醒狮争霸大赛即将开始之时,侵略者的炮火却汹汹而来,面对着家园被毁、亲人被害,角落里的中国民众摇身一变成为了被炮火唤醒的雄狮,从小备受宠爱的凤儿英勇献身,一向柔弱隐忍的醒母亲自上阵,互相看不顺眼的阿醒与龙少也在此刻冰释前嫌,在唤醒龙少的错误思想后携手抗敌,尽显中华儿女团结一致同仇敌忾的英勇无畏。“出狮”即“出师”!“一声炮响、义律埋城、三元里顶住、四方炮台打烂、伍紫垣顶上、六百万讲和、七星旗扬扬、八面埋伏、九九打下、十足胜利”歌谣与鼓声一同回响,彰显出中华儿女特有的民族血性与不卑不亢的精神底色,从而大大提升了舞剧中思想传承的深度和艺术力量的厚重。
3 舞以立象
“象”作为具体可感的直观形象是用以尽“意”的意蕴。追求一种意象化的舞台语言艺术表达,是中国传统舞蹈艺术研究一直以来的舞台美学追求。有了好的立意,更需要塑造出优秀的“象”来承载与传达其中内涵。因此,本文将从人物之象、道具之象、纯舞之象三方面来分析舞剧《醒狮》中的立象。3.1 人物之象
舞剧中的人物角色是传递作品核心内容的重要载体。人物形象的选择与设置也是作品成功的关键,人物之“象”并不仅仅限于是塑造外在的、可见的符合故事发展的舞台人物形象,这种人物之“象”还一定要具备内在的文化精神品质和时代特征,具有以小见大的作用。舞剧《醒狮》中的主人公阿醒,出身贫苦与母亲相依为命,但个性朴实,舞狮技术高超,他在初次与龙少交手比赛“醒狮”失利后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更加的刻苦训练,人物以“醒”为名亦可以看出编导对他的厚望,时刻清醒着,纵有失利仍能坚持不懈直至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这不正像中华民族血脉中的那一份坚韧与刚强,不气不馁、不屈不挠,即使面对困难仍能迎难而上,“醒”不仅指代舞剧中人物的觉醒,还指代中华民族的觉醒,在故事的后半部分阿醒的“醒”又成为了一个动词,唤醒走入歧途的龙少,唤醒当时被荼毒的民众,这一人物之象的设置正是舞剧的精彩一笔。凤儿是剧中的关键人物,是与阿醒情投意合的富家女儿,是龙少悉心疼爱的妹妹,舞剧本身偏于阳刚的气质,凤儿纯真可爱的形象给舞剧带来一丝柔软与甜蜜,这样的小女生形象在国家命运面对危机时勇敢挺身而出,以自己的精神幻化为引狮人带领人们一起拼搏抗,这种敢于牺牲的精神使每个人为之动容,即使自身力量微弱也不畏强权,勇于献身,这也是中华民族精神的体现。龙少是凤儿的哥哥,他出身富裕,个性张扬,也曾拥有极为了得的醒狮功夫,在与阿醒的初次交手时得利,众星捧月下他却开始骄傲自喜,吸食鸦片,他的自甘堕落直接导致了他在第二次与阿醒的交手中溃败。这也正似当时闭关锁国的大清,拥有丰富资源却自甘堕落。但龙少在外敌大举入侵之时,在凤儿的感化下幡然醒悟并与阿醒冰释前嫌携手奋起抗敌,以奋勇之姿为前来奋战抗敌的勇士们舞狮助威,“龙”也即“巨龙”,即使陷入沉睡,也依然会再次蹈厉奋发,重展腾云之姿。3.2 道具之象
舞剧中的舞台道具起到烘托表演的辅助作用,道具从某种程度中可以辅助舞蹈演员进行舞台表演并且还可以使舞剧所表现的文化核心思想意义更加深刻。“醒狮”作为舞剧的主要线索,首先是狮头形象,狮舞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分化为“南狮”“北狮”两个派别。北狮流行于长城以北,造型朴拙狰狞,外形逼真,粗犷豪迈。南狮在华南、南洋以及海外地区比较流行,造型华丽鲜艳,面颊饱满,活灵活现。相比于北狮,南狮更加注重神似,因此南狮的动作更加丰富。舞剧《醒·狮》就是以南狮为素材所创作的,舞剧以“狮”为形,以“醒”为神达到神形兼备,除去演员手拿的狮头道具,还有凤儿手中的狮子手偶以及舞台上巨大的狮头竹骨架都是呼应题目,在这里狮头之象起烘托故事核心,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除此之外剧中还有另一个道具,几乎每一幕都出现——“狮凳”,狮凳的意蕴在舞剧中随剧情的发展有多样化的特点,狮凳作为舞狮的必要道具,是练习“醒狮”的辅助道具,并且在表演过程中狮凳的组合与使用使舞狮人站的更高也使醒狮舞的更高。在凤儿与阿醒的双人舞片段中,“狮凳”的含义就已然变得丰富,开始时是作为练习与玩乐的道具,在过程中又体现出两人在现实中的距离与情感上情窦初开的青涩羞怯,还象征着两人由封建道德束缚而形成的一个隐形的道德屏障,舞蹈动作彼此间虽稍有身体接触与呼应,却始终隔着一条“狮凳”的距离。在第三幕《入阵》众人舞凳的舞段中,“狮凳”更是脱离了其原有的语义,不断变换其内涵,每一次狮凳的舞动都代表着新的意象:当人们手持的凳子掉在地上,狮凳东倒西歪地横在舞台上,狮凳变成了民众的形象,表示大家在以血肉之躯与敌人抗争;而当人们抗争的力量越来越微弱时,人们将凳腿朝外竖起围成一圈,这时的“狮凳”又代表着人民的团结与对外敌的防御;当凤儿英勇献身香消玉殒时,狮凳在舞台上四散开来,代表着民众忽然失去了领头人的混乱;在凤儿的弥留之际,她的精神幻化为头戴大头佛的“引狮人”,这时,她四周是扶着狮凳拼命挣扎的民众,“狮凳”又代表着面对危难时民众的坚强后盾与支撑力量,成为了一种有生命的形象,这里众多的狮凳代表着人民的群像,每条“狮凳”都是一位御侮自强的国人,是国家屈辱无奈时每个中国人的骨气——“人倒凳伏,人在凳立”[1]。3.3 纯舞之象
“舞剧的意象创构建立在有限的物象基础上,达到对生命精神的体现。而有时生命精神常常会溢出物象,这种象外之象体现在艺术作品中,首先是传神的需要。”这种“象外之象”的体现在这部舞剧中表现为“纯舞”,指的是不包含任何一种具体的情节事件,而纯粹只为抒发渲染情感意志的一种抒情舞段。这种纯舞舞段能够使舞剧的精神意象得以升华,提升舞剧本身内在的艺术性。在舞剧《醒·狮》开头茶馆中的“喝茶”群舞舞段,就极为精彩而巧妙,茶桌一反常态向前倒地,桌面90度垂直于地面正对着台下的观众,演员们则同样90度的倒地表演,给观者带来仿佛是摄影机的俯拍式视角,营造出市井间祥和欢乐的生活氛围,这一段的“喝茶”过程中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具体的事件却能带给观众更新的更强烈的视觉感官冲击,使舞剧有了一层别样的审美意味。在舞剧末尾,醒母与女子们的击鼓群舞和龙少与阿醒的醒狮群舞雄壮激昂,在众人齐鼓的振奋下,“醒狮”上场,端腿站立,高举狮头,高亢起舞,与他们齐唱的粤语民谣《胜利歌》相和,在这里通过整齐有力的群狮起舞不仅在舞台上营造出回味无穷的历史厚重感,更体现出中华民族的精神与气势,从而完成了富于中国人民群众的集体意志精神和中华民族本身极具家国情怀的语意性表达和艺术情感表达,与舞剧名称相呼应并更深刻地点出舞剧的核心主旨——“醒狮”。4 《醒·狮》中的“得意忘象”
苏珊·朗格说:“艺术符号却是一种终极的意象——一种非理性的和不可用言语表达的意象,一种诉诸于直接的知觉的意象,一种充满了情感、生命和富有个性的意象,一种诉诸于感受的活的东西。因此它也是理性认识的发源地”。在舞剧《醒·狮》中运用了多种意象化、符号化的道具与布景,通过人物之间的故事发展和历史事件的别样演绎赋予了“醒狮”以有血有肉的人格生命,使“狮”的雄劲和“醒”的主旨相糅合,化为一股民族的升腾气象。在舞剧中以“意”为内核所产生的艺术处理后在外部所呈现的“象”,并非只是模仿外物的外在的“真实”,还达到了情与理的高度融合,从而实现了最高的内在的“真实”。“意”的深刻明了与“象”的多元凝聚共同铺陈了这一出动人心魄的历史画卷,不管是人物之象、道具之象或是纯舞之象,都直指剧中的内在要义,体现纯情的生命价值,彰显厚重家国情怀,民族身份的认同与血脉喷张的自豪感在心中激荡,使得“忘象”而“得意”,给观众带来了无穷的力量。■引用
[1] 董超,朱律.家国情与岭南风:舞剧《醒·狮》的民族审美建构[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20(6):2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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