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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畅想

时间:2023/11/9 作者: 名家名作 热度: 12456
窦改林

  作者单位:山东省文艺创作研究院

  春天的风,鼓起了小嘴,一下子吹满了北方的大地,它动员起了所有的花、草、树、木,甚至叫醒了地下熟睡的种子,瞬间,春的信息一起爆炸在生活的每个角落。不信,你看那些被春风吹过的花骨朵儿,哪一个不是一碰就炸,一副嚣张的样子。

  看那丛生的林间,桃花抢先在枝头闹腾起来,娇艳妖娆,争着抢着在早春的第一时间绽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粉黛轻施的容颜给阳春三月装点出无穷的神韵。含苞的骨朵儿多像人的青春,含羞、婉约而清嘉;开了,热烈奔放,就像燃烧的火焰。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写出了春风青涩、张扬,思绪相互交织与惆怅中的眷恋和英雄气。

  再看杏树的枝头,朵朵花儿不像桃花那么艳媚,它们没有刻意地施抹浓妆,个个素颜朝天,急着簇拥在枝头以淡雅靓丽的质朴散发着一股清淡的蜜香。

  而我,在占尽春风的众花中偏爱杏花。每天早晨我在院里跑完两公里后,围着曲径通幽的小道在湖边或慢走,或压腿,边拉伸边放松紧绷的肌肉,孤植于湖岸边的杏树,激发了我不少的诗情,它姿态苍劲,冠大枝垂,繁茂锦簇的花枝在水中形成旖旎婆娑的倒影,趣味无穷。即使遇到料峭的春寒,杏花依然不失艳丽的容光。

  春的“大部队”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涌现在眼前,我倏然间会想:春是什么时候来的?它一直藏在哪儿?我边散步,边这样揣想着……

  等我们发现春的时候,黄鹂鸟已站在柳枝头啼唱。春潮涌动,催生着花苞的饱满壮大。杏苞的色彩由浓渐渐转淡变白,在某一天的清晨,它会伸展着花瓣绽放在我的眼前,雪白一片。“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这是宋代诗人杨万里的咏杏五绝,他对杏花的观察十分细致。王安石在《北陂杏花》诗中,也把杏花飘落比作纷飞的白雪,他欣赏了水边的杏花,感慨地咏道:“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这多像我居住小区里的景色,清水绕杏树,岸上花朵,水中花影,各显芳姿!我写杏花的诗就没有这么气势了:空晴霭尽翠烟深/风和阔野断翳阴/融融暖阳兴草木/芬芬花杏漫晨林/诗书寻意词难吟/景物牵忖魂入情/双燕不传乡思信/心逐白云北西行。写诗,写不了几句总要转到思乡的路上,写杏花,不知不觉又想到了童年爬杏树的情景。

  小时候,我喜欢坐在屋后的杏树上看书,看《儿童文学》《向阳花》,有时不拘什么书,拿起来就遨游其中,习习凉风吹过,我会飘飘忽忽进入梦中,从树上掉下来是常有的事。记得有一次在书中看到古时的杏花还有多色的,比如粉红色、梅红色、红色等,便跑到村头的杏树坡找书中描述的多色杏花,甚至每天放学后都去一趟,期盼出现多色的杏花。《西京杂记》中记叙道:“东海都尉于台,献杏一株,花杂五色,六出,云仙人所食。”《述异记》中也谈到,天台山有五色的杏花,六瓣的叫仙人杏,核内双仁。双仁的杏核我见过,六花瓣、五色我没见过。不过,我还是喜欢老家杏树坡那白色杏花的纯洁,喜欢它的淡雅、不张扬。它虽不像梅花一样盛开在冰天雪地里,但在深谙极寒的冬季后,它已在枝头孕育着春的繁华,任北风呼啸、大雪纷纷,静谧无声。

  老家的杏树或许感触到了我在写它,托春风带着沾满杏花雨的请柬,沿着道路、庄稼地、树林,浩浩荡荡地跑来,上升到高楼,跑到我窗前的时候,它刹住了车,像一个内心大方但表面上又很害羞的姑娘,不敲窗,不说话,轻轻从窗缝漾进来,送上了杏花节诗歌书画的请柬。

  哦!杏花节。在老家,“杏”题材的文学艺术创作每年都有新的题材,不同门类的艺术家去采风写生。杏花,因春而发,春尽而逝,既有绚丽灿烂的无限风光,也有凋零空寂的凄楚悲怆,不同的情景,不同的诗人,不同的感想,对杏花的联想千姿百态,赏花、品诗、作文,无不精彩。“风过山石纹理现,笔落枝头杏花生。”“点点白粉间跳出耀眼的轻红,绽开的花蕊点燃了春。”这些都是在往届杏花节我读到的诗句。“满阶芳草绿,一片杏花香。”“远近杏林走碧溪,多渠电商入云梯,鲜果农品畅新路,又见家乡垒福褆。”这也道出了家乡以杏脱贫的繁荣景象。

  老家属高原气候,适合栽培杏树,在脱贫攻坚的路上,杏产业作为经济的主导产业鼓起了乡亲们的腰包,并且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衔接中也离不开杏的支撑。这几年,驻村帮扶干部大力发展杏产业,除了扩大种植面积和增加深加工企业外,还把电商引进农村,到杏成熟的季节,微信、抖音、快手多渠道线上推广销售成熟的鲜杏及深加工的杏产品。每年到杏熟时,同事都会给我快递来土杏、大吉杏、红杏、青皮杏,酸甜可口,济南的杏是远比不上家乡杏的色、味、香、形的。

  这几天已到了花落的季节,又加之一场密集的风雨,花落满溪,翻阅字帖时看到张耒“扫花坐晚凉”这句诗,静读并临写,仅仅五个字,就包含了两个动作“扫”与“坐”,时间与温度,“晚”与“凉”,花落在院子里,独坐杏树之下,春天或暖或凉,都令人舒适,提帚扫花,累了坐下休憩一会儿,或是人生一大享受。反复临写,会把人带入春潮涌动的花季。

  一夜春雨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杏花纷纷落下,绿芽随之冒出枝头,那些掉下来的杏花,落到水池里,给人带来一种失意和悲怆。

  大自然的春天,会随着季节的更替消失在纷繁的落红中,只有人生的春天靠自己来打造,会经久不衰。

  上周接到义务植树的通知,我恨不得马上出门去拽住大自然的春天,甚至不愿意浪费一点时间地换上春装。一到原野,不管脑海里盛装着什么,都会借助春风的吹拂一下子清零,然后塞上满腹的春花、春草、春意的诗词,足够我吟诵一程。在波浪一样阵阵涌来的春风里,草香、木香和泥土的香,似洪水一样汹涌地撞击着我脑海诗库里不成规律的诗句,一个字,一个词,七言、五言,乱蹦着,我宛若站在世界之巅,胸怀诗人大志,浑然大气,气势恢宏,恍然间忽略了自己的渺小,原先微弱的念头此刻变成了雄心壮志。这是近两年我生活中常有的自我陶醉和兴奋,是先天的文学爱好与后天的着意磨砺融会贯通,生活处处充满了阳光,开满烂漫的花朵,一条用铅字铺满的曲径小路蜿蜒伸出,远远地伸向起伏的山峰,通向茂密的叶林。这不正是我人生的春天吗?

  那一天,我写完一篇题为“春满笔端”的散文,从单位出来步行在回家的路上,目光自在地随着风向望到了灰蓝色的天空。初春傍晚的晴空是这样的好,颜色是很贵气的灰蓝,温润又傲慢,空间却有着童话一般的神秘高远和无尽辽阔,这样打动人心。我正打开手机备忘录准备把这样的情境写入日记,却遇上了一位女士,看上去已是退休的年龄,她手推着一辆婴儿车,也是悠然淡然,嘴角带了甜蜜的生动笑意,边走边给婴儿唱着小曲,这神情引得我停留下来,有意去和她打招呼,原来是得了第一个孙子,生活多彩,从她的“喜形于色”,我读懂了她正在感受着人生的春天。

  人生的春天与年龄没有关系,是一种生活状态,是靠自身营造的一种美妙的心态。

  想起去年冬季的一个傍晚,我外出散步,心头的杂事堵得心眼发慌,我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小道上。倏然间从远处传来了一阵琴声,寻声走去,是一名残疾男子在用脚弹琴,空洞的袖筒打动着围观的人群,他淡然的神态、婉转的琴声,把人的千般柔肠、万般情感都勾牵出来,消失在风中。这时,我立在湖边,湖水汤汤,烟波浩渺,天幕上的一颗星星在与我对望,这位失去上肢的男子,他以生生不息的毅力,感动着生活,营造着自己人生中的春天。当夜,我挑灯夜战,写下一篇意志胜天的战斗诗篇。

  现实生活中的光明,来源于自我营造。我追求的是简单、敦厚与宁静的境界。

  曾在书中读到一句话:“生活的最终目标是生活本身。”近些年来,对于自己喜爱的阅读和写作,感觉有一盏灯,渐渐照亮在我这爱好的小路上,心头就会泛起一波一波的欢喜。酷爱文学的我,这两年开始了激情洋溢的文学创作,但投稿失败枯竭了我梦想的激情。同时也鞭策我要沉静下浮躁的心,保持一片宁静的天空,犹如没有蜂蝶嗡扰的春季。

  在我人生的春天里,认真地酝酿好每篇文章里的每一个字,视每一个字如同手中这新植的树苗,胸怀里要拥有培植者的责任感与母亲式的溺爱感。几年后,杏苗成林,我穿越时空回到宋代,在林间的小木屋听了一夜的风雨,等到第二天醒来,满街飘荡着挎着小篮卖杏花的叫卖声,他们的篮子里除了盛有芳香的杏花,还装满了吟诵的唐诗宋词。我徜徉在“春日游,杏花吹满头”的花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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