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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的季节

时间:2008/1/11 作者: 尘棋 热度: 98656

  
  这个季节草长莺飞,黄色的平原,黄渣渣的土地在风里面乱摇头的黄透的杂草一切都显示出这个城市外景的病态的信息。脱离了这个水泥钢铁铸造的世界,原以为会呼吸到一些类似于荒蛮林木中鲜活的气息,而这里除了烧焦了的空气,在门前乱飞乱舞的塑料袋,马路上面铺天盖地的那些恶浊的尘灰,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尘土钻进人眼睛里面,钻进鼻孔下面的凹槽里面,一切就变得灰头土脸了。
  
  而卿蓝这一家就过着这种日子,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可以很随便地在这郊区的荒凉的塑料场里面逗留到很久,玩里面那些上了锈迹的横杠,那些早已不用的机器。衣服上面有油渍有尘土有她的哭了之后遗留下的脏兮兮的鼻涕一样的东西,在被太阳晒干了之后就变成了一道道闪亮的线。每到太阳下山的前一刻,远处传来卿蓝爸爸一远一近的呼唤,始终永远那样的衰竭的呼喊,有一句没一句的,好像是没有了生命迹象的人弥睨留之时的呼喊。爸爸整天与妈妈在硝烟下生活,他们也许早已经不存在了爱情,而唯一还将他们联系着的是经济生存的必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这个小累赘。
  
  就是因为她,妈妈才没有获得自由的权利。就是因为她,他们在法庭上面针锋相对,为她的抚养权迟迟未下结果,并不是两个人都争着要她,而是两个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将她丢弃,他们谁都不想要她。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就只有将她接回来,继续养她这个米虫。前提是在她十八岁前,十八岁后,她爱上哪去上哪去。
  
  卿蓝,沉默地移动自己的脚步在土丘上面一上一下,蹦跳着行走。对远方的爸爸的呼喊视若无睹,靠着记忆在小路中间穿梭,看那些在郊区生长得很茂密的树,那些长得很青翠的小草,像翡翠一样的绿色。
  
  她只是在小路的外围看着这些有着脆弱的生命的小植物,却不敢将手腾出去碰一下,她的心底存在着一种像野兽一样暴乱的冲动。很狂躁的欲望。她怕自己接触到这种弱小的东西,会有想把它彻底碾碎的危险。她看着她自己的原本应该白嫩的小手,上面沾满了机器的油渍,一处处的脉纹突兀着纵横。
  
  有一种很烦躁的思绪潜藏在她弱小心灵的最隐蔽的地方,有时候最敏感的心绪往往就是滋生这个灾难横生的年纪,像疯狂的野草一样,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却在最潮湿的地方,慢慢伸张出多爪的根须,遍布这个泥土的整个的脉络。所以想要除掉这种草,除非是将它连跟拔起,不给她生存的姿态,不然它就会继续生长下去,根须越伸越长越长越大,直到这个原野全都生长出这种危险的野草。等它遍布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这个小东西原来是会杀人的。它绕在人的静脉处,伸出锋利的爪子,将那些无辜的人抓得遍体鳞伤。
  
  它们是用柔弱的外表去获得猎物的,多年之后,卿蓝才发现她喜欢的小草正是食人草。一种嗜血的柔弱的动物。就像没有感情的柔弱的卿蓝,看着在车轮下面被轧死的小狗,她仅仅是用那种看起来很惋惜的神情看着它,不流一滴泪。对那个与她朝夕相伴的小生物,从未表示过半点怜惜,只是在半夜的时候自我安慰,现在不死,以后也会死的。在那个幼小的年纪,她对于自己的冷血还乐意找一个借口来宣示自己未表现的情感,也许在她长大的时候,她连一个借口都不允许找吧。对于她,原来伤害他人也是她的自我的生存方式。就像食人草一样……
  
  爸爸在门口微亮的曙光中看到了在狗窝里面匍匐的她,像一个幼小的还未脱毛的动物一样,微仰着头,两只手很紧很紧的将自己圈了起来,像一个动物的潜藏的防御的姿态。她忘记了自己还是个人类吧!她长得像她的母亲一样的美,黑色的有生气的眼珠子,微微潮湿的头发,手臂上面被铁钩子挂伤的条痕,上面还留着已经干涸了的血迹。黑紫色的,没有结笳,细菌很可以从它外露的伤痕处渗透进去,进而腐蚀她的身体。她醒了,听到她的爸爸的惯例的呼喊,又是那样的没有气息的呼喊。“蓝蓝,昨天没吃饭吧?”他躬瘘着身子,探起头问她,走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面。
  
  蓝蓝异常清醒地看着他,让他放她下来,在缺乏了最起码的亲情的温暖的同时,她的心灵已经等于浸泡在寒冷的污水里面,突然地习惯他生疏了的亲近的表现,只有彷徨只有无措,还有厌恶……虽然在她的心底有一处呼喊,希望她接受这样的温暖,可她的早已经成形的性灵却狠狠地推开了他,将他关在了她的心的门外。
  
  “爸爸知道对不起你”“蓝,爸爸答应你,一定会照顾你到十八岁好不好,而且昨天你妈妈又和我吵架了,她收拾了她的东西回去了,这个女人我对她已经彻底的死心了,你放心……”卿蓝抓着头发进入了房间,看见地上有酒瓶的碎片,还有那张已经撕碎了的照片,里面有她有他的爸爸还有妈妈,妈妈的头颅从光线的上方就已经被割离了,爸爸的委屈的样子,此刻显得比什么都要难看。
  
  她坐在了破旧的椅子上面,想着自己的心事,看着爸爸从厨房里面端出一碗已经糊了的面。她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呼噜吞下去,眼泪从眼角处没出息地流进了碗里面。粥进入了她未进食的胃里面,显得很不舒服,那么少的一点,就已经填饱她这个多出来的累赘……
  
  “爸爸……”
  
  卿蓝的爸爸突然的听到女儿的呼唤,显得很局促,连忙的哎了一声。
  
  “我希望离开这个地方。”
  
  “你、你要去哪里呀?”他看着才16岁的女儿?很紧张地问道。
  
  我想去城里面完成我的学业,你替我打点一下,将我的费用都给我,后天走。
  
  拿着自己的少得可怜的东西,卿蓝离开了这个令她厌恶的地方。黑色的毛衣包裹着她尚在发育却已经显得苗条的身躯,慢慢地消失在这条尘土遍布的大路,如果让她选择流浪,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生活在一个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情世故的地方,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的没感觉,有刀子在手臂上面划出一道血印,让她发现,她已经麻木到这种连疼痛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有时候,心里面破了一个洞,流泻的是思念和美好。等都流尽了,就不会痛了。而在身体上面破了一个洞,流下是猩红的血液,有很难闻的血腥味道。她一如往常讨厌那些刺激的味道,等都流尽了,她也就等于度过了这个人间的极其枯燥的轮回,仅仅而已。也许在她没有认识到她的时候,她是不会知道除了轮回之外还有另一种说法,叫“存在”。
  
  在学校里的第三年,她的那个养育过她的肉体的女人找到了她,告诉她以后不要再回去,她已经和她的父亲离婚了,那个房子被分给了她。她冷冷地看着这个女人,想象着她的脸上的纹路慢慢蜕变,变成一个满脸疮疤的丑物。但是实际上,她的心已经变成了一个冷硬如石头的怪物,她只是在履行人世间一切罪孽的轮回,而生了她,只是罪孽中的一个小数点,慢慢在她的记忆里面繁殖,她才忽然发现,她竟然有一个女儿,于是便有了牵拌与厌恶。她有过一个哥哥,可是在一次游泳的时候淹死了,从那时候开始,她面前的这个女人也就随着她那不幸夭折的儿子一起死了。在某一方面,她是仇恨卿蓝的,也许在她已经扭曲了的畸形的心灵上面,“她”是一个可怕的入侵者,即使她也是她所亲生的,可是她的出现却只是可能代替她那可怜的哥哥的危险,那是一种多么大的讽刺啊!
  
  她掏出一只烟,点着,在她的生母面前抽了一口,将烟头狠狠的插到她的脸上,吱—的一声,伴着女的嚎叫和漫骂,她冲到她的面前要打她,抓着她的头发狠狠地将她的头往墙上摔去。
  
  卿蓝的脑子里满轰轰的响,直到她发现她的母亲已经被另外一个女孩子拖住,并且摔得很远,才发现她的额头上面破了一个洞,从里面往外淌着血,一直流到眼睛的外围。她看着母亲在远处站起来大骂她是个贱人,那一刻她才发现,她对她是陌生的,一种很疯狂的陌生。地上的尘土被风卷起,在她的眼前一直弥漫,她发现“她”已经趔趄着走得很远很远瘦弱的身子在风里面被卷成一个魔鬼一样的图片。
  
  她很可怜她,但仅只限那一秒。她忽然很放肆地大笑了起来,笑她走的样子那样的苍老那样的可怜而这能怪谁呢?能怪她自己么?能么?笑得呛了起来,她一直咳嗽一直咳嗽,眼泪从颧骨处流淌下来,一直流一直流……她在想,她那个父亲呢?他是否去睡她那个狗窝么?她竟然开始惦念父亲,在灵魂的外围,解脱了一种情感,就会延伸出另一种情感,想念仅仅就只是想念,对于他她还愿意叫他一声父亲,虽然他对她可谓仁至义尽……
  
  她软了身子,靠着墙角坐了下去。看着旁边的女孩子,她正在抽烟,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头从没有熄过,一点光亮便延续着烟头燃烧下去。
  
  “你为什么要替我打她?”卿蓝问。“只是看到她在打你,感觉你的灵魂里面是需要我这样的人来填充的。我是你的养料。”
  
  她叫水白,一个桀骜的女孩子。一头碎碎的长发,细腻的皮肤,穿白色的外套,里面有那种很舒服的白棉衬衫,脚上穿着跑鞋,黑色的网袜一直延长到大腿处,手臂上面有烟头烫过的痕迹,像勋章一样佩带在身上。在那个时候她开始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一个叫水白的女子,一个比她还要感伤的女子,却会躲在角落里面大口大口地抽烟,然后被烟呛得流出泪水来,呛得越凶,她就吸得越凶。
  
  她总是这样说,对于一些外表看起来荒唐的东西,你只要做得比她更荒唐,你就可以获得重生。
  
  那时候她发现有一个很正派的人喜欢水白。他叫安,是一个很干净的男生。有安静的恬适的笑容。穿干净的黑色外套,而水白却总是在极力地躲避他。她在卿蓝的面前极力地推荐卿蓝做他的女朋友,开着玩笑。
  
  看安狠狠地摔门而去,卿蓝陷入了沉思。
  
  水白抽出一只烟,狠狠地吸着,吐出大口大口的烟圈。然后斜着头问:“卿蓝,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卿蓝忽然惊醒了过来,对着她说:“怎么可能!”然后一把夺过她的烟,说:“整天抽早晚有一天抽死你!”而水白却把头掉转过去,吃吃地笑着,笑得大声而又狂妄……
  
  卿蓝板她的身子,看到她的满脸的泪水,肆意横流。水白把自己扎进了卿蓝的怀抱里面,呼吸急促地叫喊着卿蓝的名字。卿蓝感觉到她的泪水离她心脏的地方距离太近,她怕她的泪水有毒,会透过没有保护的心的隔膜一直渗透进去,进而腐蚀她的身体。在她的面前,水白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在她的怀抱里面大哭,忽然之间感觉到卿蓝好像要消失在某个地方,就在她的心里面,彻底地消失。
  
  第二天,水白向她告别说要回去了,以后不住在学校里面了。她的父母有一个公寓给了她,而她让那个地方一直空着、一直空着,许多东西都已经生锈迹了。水白这样说着,紧紧地抱着卿蓝说:“你知道么?你是个漂亮的女子,真的很漂亮。有很多人都经不住你的诱惑的……”
  
  在她远去的时候,卿蓝发现她咳嗽得比以前更凶了,大口大口地抽烟,大声的呼喊卿蓝的名字,偈是在呼喊她生命里面一个重要的人一样。然后流泪。卿蓝突然之间就有像要失去什么的感觉。
  
  安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了,渐渐没了水白的信息。那天看见安,他穿着白色的外套,黑色的针织衫,怀里抱着一株断了的藤萝。她在他面前站住,问他水白怎么样了?他没回声,然后看着卿蓝说,“你真的很像她……预感,她是否要失去什么了?几天之间她的母亲去世了。”
  
  “她死了……三年前就被检查出患有心脏病……”卿蓝淡淡地看着他,然后掉转身子。七月二十号,在她的母亲死前的两天,她原来失去的真的仅仅是她的影子吗?大口大口的抽烟的女子,想让她获得安的爱的女子,为她保持存活的信心的女子。忽然她发现心很痛很痛,就在那个被她的眼泪浸透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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