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电话……重重地呼吸,那些嘈杂的声音还在耳朵的轮廓外嗡嗡直鸣,闹钟显示时间还在凌晨三点。小巧的钟壳上面泛着清冷的光芒,是腐朽的银色的味道。上面被水白用刀子划了许多的痕迹,刀刀像掌上横切的纹路,错综复杂走命运的路,一脉冰凉。凌晨三点,外面仍旧黑得不见灯光,许多稀拉拉的树的叶子在风的鼓动下,发出细蒴的碎碎的碰撞声,像一个一个矮小的敲钟人。站在苍老驳裂的椅子上,伸长脖子看钟是否已经被擦得铮亮,可以在这个魔鬼出入的时刻,敲响唤醒的钟声,唤醒潜藏在黑夜里面的那些不知所谓的影子,扑朔迷离。水白忽然感觉自己突然一下子苍老了,摸着自己滑腻的手臂,扯着自己身上那件做料精致的棉布衬衫,看着衬衫下面依然鲜活的身体,看自己柔软的腰肢,一切都显得梦幻不真实。曾经是否拥有?拥有了又怎样?万物存在自有它的规律,非要给它画上一个限制的圈套,往往不会套住你想要的东西,而是套住了自己。想获得自由,都得企求上帝。这是个不现实的世界,所有的你想要的东西,你不想要的东西都送到了你的手中,就看你如何在这些烦人的线索里面,理出一个头绪,找到一个真正可以牵制自己的绳子,所以水白学会了说:“无奈”。如果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就做一个傻子吧,至少还可以活着走路。夜里面,可以很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半空里面悬挂着的空灵感,就那样在半空中孤独的耸立着,发出很大的回响,一句句都那么清晰。就这样胡乱的思想着,头脑里面混沌一片,像有一个很大的棉花球塞在了自己的头颅里面,发出的信息都是那样的空虚无力。大脑接受不到,所有一切的行为都显得很惨白无力。机械地穿鞋子,机械地起床,机械地看窗户外面一片漆黑。十二楼已经很高了,无法将头伸到窗户的下面,看大楼的高度,只是很强烈地感觉到,水泥的味道的刺激,窗沿的冰冷……
本来想给自己做一点东西吃,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地喂过自己了,只是胡乱地吃些东西。冰箱里面有许多的蔬菜和沙拉酱、胡萝卜和青菜的叶子互相交叉着,视觉上面看着很奇怪。这两种颜色竟然能如此协调的搭配起来,萝卜很干涩,像水白的嘴唇,白白的干裂得起皮了,有稍微的发炎,所以就总是以一种习惯性去舔它,然后感觉嘴里尝到一股甜甜的血腥味道,一直渗透到舌头的底部。水白总是不去理会。水白很瘦,锁骨深深地突出来。不过皮肤的颜色倒是很健康,微微泛红。小巧的瓜子脸上面,总是挂者漠然的神情。只有遇到很奇怪的事情,才会轻扯嘴角,装出很惊讶的样子。朋友们都说她虚假,好笑就好笑,惊奇就惊奇,没有必要装出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水白不与理会,只是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领地,看自己的身体一天天的瘦下去。水白的眼睛出奇的黑,衬着她那张细腻的脸,总是显着一股韵味,出水芙蓉,也不过如此。从何时起,她就学会了用身体思考事情,觉得不动用脑子也是一种方便的事情,只要思考的时候,她便拒绝吃任何的东西。其实她吃得并不多,但是她总认为自己不会病倒,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所以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只是单纯地不想吃东西而已,所以就学会了找借口。
想洗一个澡,电视的屏幕上面有许多杂乱的雪花,隐约地看见有两个人的影子在里面交叉旋转,声音杂乱。有大人的说话声,小孩子的哭叫声,水白想把它关了,但是考虑到太安静了,便任它在那里胡乱咿呀,终究有一点声音呀。水白这样想着,蹒跚着走到衣橱那边拿了一条水白色的棉质裙,从卧室转弯去浴室的路上,打开灯,一下子通到走廊的顶头。像一条阴惨惨的隧道,有灯投射的影子打在墙的上面,摇晃着不停地换着不同的姿势。寂静的路,水白踢踏着拖鞋,直到进入浴室,外面仍旧有声音在回响。灯打着不同的影子,还有踏塌……题塌……咚咚声。打开淋浴蓬蓬头,水一下以一种迫不及待的阵势喷射出来,打在水白未脱去衬衫的身上,一下子湿透了。安说:“要让她睡醒的时候,去医院!”他怕她的身体吃不消,总是不吃饭,而且因为那一次诊断的报告书还没拿,这一次顺便去拿回来。水白想着他在电话里面的说话的口气,那样的恳切,那样地近似于哀求的样子,水白就不愿意出去。她痛恨医院里面医生摇头的样子,和那些难闻的苏打水的味道,而且她也不喜欢安。她不喜欢安整天为她的病奔波,这些问题还没有弄清楚,水已经蔓延到浴缸的边缘了。水白褪去衬衫顺躺到浴缸里面,水受到她的压力,一下子都顺着浴缸流了出来,在地面上逆流成河,一直流到那个黑色的管子里面,打着旋涡。她很想睡下去,但是她却不想在水里面死亡,因为她的尸体会严重浮肿,所以她不愿意这样。打开香蕈瓶,滴在水里,滴在她骨指节突的手上,香气充塞在空气里面,水白深深地呼吸。锁骨处的皮肤深深的凹下去,红色的朱砂很诱惑地显现突兀的骨头上面,上面挂着一点点未干的水的痕迹。安最喜欢这样抱着她,说她就像一只温顺的羊羔,湿湿的头发垂到他的白色的衬衫上面,打湿一道道杠子,很严谨的样子,像他专注的眼睛,浓浓的眉毛上面总是很温暖的一片释然。水白想,她会等到那一天么?再接着想下去,却怎样也想不到了。她总是无法预计自己的结局,会很悲惨么?她总是这样想,可是谁能给她答案呢?好像没有。所以,宁愿顺其自然,也不要费尽心思去挖其中的秘密。她的心脏不允许她做那些冒险的刺激游戏,她怕它会突然赌气停止跳动。不过医生却告诉她这个星期要去拿报告,又让她不要担心,矛盾!……
拿起毛巾擦脸,穿好衣服,镜子很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她看见了镜子里面的人,三分面熟,再看几眼,才发现那就是她自己。淡淡红晕,脸儿小巧,嘴如红菱,齿如珠贝,淡淡的笑挂在眸子里。镜子里面一处裂痕,从她的脖子那边一直裂到心那边。这么大的镜子,怎么偏偏从那半截裂了呢?她笑笑,该来就来,无处可躲。拿出那条裙子套上,轻盈的身体,从地面好像可以飘起来,顺手抓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两口,顺眼看了一下闹钟,已经六点了,出门!她没有打电话给安,她想自己去……重重的关上门,只听到很强烈的激荡声在小区里面回荡。也许她还会回来么,她如果回来的话,那处铁窗的藤萝应该已经长得相当茂盛了吧。
安对她撒谎了,所以她也撒了一个谎话。她对医生说:她是水白的姐姐,替她拿化验单,顺便了解实际情况。医生对她说,水白的心脏已经没有用处了,它周围的血脉无法替她供应血源,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心脏,做移植才有用,不然……她看着医生突然笑了,只是拿了化验单跑了出去,笑里面有许多心脏上面的裂痕,一直碎裂,有血从那里面流出来。她离开了那个城市,留下那株藤萝在安的窗台上面。她用刀砍断了它的茎干,她曾经对着安的谎言,说她要活着走路。安说她整天闷在家里不出门,所以她要用她剩下的时间去走路。
丁铃……丁铃,水白的卧室里面传出了电话声!……许久无音。安看见了他窗户前的藤萝。
水白在三天过后离开了,留下了的那株藤萝也死了。安替她安置好了那株藤萝,就像埋她一样,亲自捧土,一把一把。风吹过迷成了一场戏如人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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