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在爱着
修完漏雨的屋顶父亲把工具放下了
高高的屋脊上
用脏的泥抹子斜插在
溅满泥点的小桶中
闻着混凝土
那又干又硬的味儿
父亲坐下来
两只大脚板
各踩着一片
长满黑苔藓的瓦
太阳晕乎乎的
在鸽子或麻雀待过的地方
他想待上一会儿
点上一支烟
看看家门口的菜园
青椒茄子豆角都熟了没有
菜园后面的水泥路通了没有
还有更远处那灰色的谷仓满了没有
在我的睡梦中
他依然在爱着
日新月异的人间
明月夜
妻子从背后叫醒我,幽幽细语,拍打着我的耳轮。
“橘子味的雾,升起来了,
金黄的圆月喝开了乌云……”
跟随她,暗流般生辉的陈述,
月亮那充满象征的习俗趋于圆满。
立夏书
早上,厨房在昏睡,云霞变厚了。妻子在餐厅。
她那善拆快递的手,
如今也善于处理食物。
剪断棉绳,扒开叶子,
小山一般的粽体就显露出来。
我用我的碗,在下面接着。
又软又糯的欲望无穷无尽。
当我吃完一个,
妻子说,再吃个鸡蛋吧,
一个椭圆形的夏天
剥皮后,又继续递过来。
我总能一口一口吃掉她给我的爱。
月光
最好用舌尖挑出它的辣味
在月光朗照的大榆树下
吐吐发亮的酒气。
最好拨开枝叶就
看见繁星:
支支吾吾的牵牛星,
织女星、南极星,
北极星……
这些孤独的沙子
都在天上,
都在清醒又遥远的薄雾中
发亮——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了。
只有淡淡地虚看,
然后松手,然后
被一两片冰凉的叶子
盖住眼睑。
在朦胧的幻象中,
我的庭院,
开出了一大片金黄的小花。
父亲在其间走动。
花粉悬浮,有如
神秘而微小的光照。
他正清理着什么,
一些花,一些鲜艳的安宁,
从枝头掉落——
他正捡拾着它们。
虚弱的瞬间当我走近,
孤独正发出声响,
鲜活的往事不断丧生。
进屋来
松开手,撩起的门帘就将掉落,追着来人的背影。
因为急着相见,
他们很自然就躲过了
它的扑打。
围坐在空旷的堂屋里,
只听见门框与墙随它
发出了一点儿声响。
在夏天,他们常会和父亲
谈到过年。
澎湃的计划很多,
像一只只快乐的蝙蝠,
整天倒吊在他们嘴边。
时间太快了,
又是一年夏天。
新蝉还附着在碧绿的树上
鸣叫,
嫩菱浸泡在发烫的河水里。
那些曾和父亲一起吹牛的人啊
猛然就排起了长队,
对着他遗留人间的笑脸,
磕头又作揖。
在西游乐园
不需要路线图,跟着人群就不会走丢。
各种色调的巨型建筑,
端庄而热诚。
熟知的相貌和情节
像电影,一直在放映。
当我们进入它们
兴致勃勃的空间:
犹如,一个个感性少女。
胸脯上,还满缀着
洁白鲜亮的,取经故事。
晚上,亮灯的景观里,
现实的花车载着绚丽的章节
和人物,徐徐驶来。
我们围拢在一起,
等着花车上的神佛朝我们挥手,
或,投下搞怪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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