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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讲述(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扬子江诗刊 热度: 15831
隆莺舞

韵律

清晨四点半准时醒来
  和着雨打窗台的
  节奏,敲打额头
  每七下我总不自觉地暂停一下
  看向大地中央独剩一株的向日葵
  没有哪一个时刻
  比此刻更充盈着螺旋状音乐
  向日葵开着贝多芬和肖邦的脸
  我们一起发现人类的韵律
  含有暂停
  而雨没有
  天亮了我起身
  笔直走向向日葵,暂停
  绕过它,之后笔直走向对面
  车流行驶在笔直的道路上
  暂停,绕过我
  和我永驻在那里的家
  之后,笔直地向前
  没有人认为这是什么难事……
  但雨……
  雨……
  我不知道雨有何困难
  我在它不知停歇的汹涌当中
  偶有暂停、拐弯地向前
  可是这片大地上
  独此一家的舞蹈呵

冬天来了就堆雪人吧

爸爸坐着轮椅在窗后面遥望他
  仿佛冻伤的鸟儿
  正在雪地里
  替爸爸堆造一个新娘
  快要接近春天了
  一些东西要慢慢生长
  孩子如大地一样,不知道己身可建造
  一个庞杂世界
  试婚纱花去整个早上
  此刻他打磨裙摆的细节,接下来
  打算堆造曼妙腰肢
  那还是冬天的中午,一朵花的余生
  快要过完
  他依然困于窗前,遥望,
  孩子飞回屋内
  急忙安排他俩的饮食
  像平时赶去上学的每一天
  孩子催自己赶紧吃
  我下午还要飞出去
  堆出胳膊、胸膛和脑袋
  我如此忙碌
  还得想办法加上一个笑容
  一块长长的头纱
  他问:“她为什么背对着我?”
  孩子沉默。饭后
  起身飞入了雪地
  和她站在一起
  背对着他
  他好久没有往远处看去
  现在不得不看着
  发现他们仨一起面迎漂满碎阳光的湖

脑袋

一颗脑袋正在墙角生长
  往下长出脖子
  它被抬高了一点点
  接着是肩膀
  胸膛,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柔软的腰肢。如果是一颗女性脑袋
  这样的腰会偶尔需要摇扭……
  到这里时
  一切正常
  当这颗脑袋长出了双腿
  不胖不瘦,不修长,小腿上有些难看的肌肉
  无法知道那天她在想什么
  她以为自己已经完整
  脑袋在墙角望着另一些圆滚滚的脑袋
  这些完整的十八岁少女
  满世界走动
  不再也不想往下生长什么

安静的物体划出名字

一生当中登上的第一个岛
  总有一只还活着但不开口的海星
  一块没活过也不开口的石头
  我把海星和石头聚在一起
  实际上是把海星捡起来放在石头边
  它们安静,我感觉在收拢同类
  孤鹰飞过看见我,看见大地像一张桌子
  我们聚在桌子上,用树枝划来划去
  因为我们划下名字,放进大大的爱心中央
  它看见我们签下了关于很多
  很多很多的协议
  可不会说我们是在游戏
  活到头了,孤鹰就如弓箭
  落到我的沙滩
  重重印下它舒展的身体
  永远有另一只孤鹰
  飞过看见我用树枝划来划去
  我在加深那个印记啊只是在加深
  我解开落鹰脚趾上绑着的纸条
  我的名字就在上面,却丝毫没有
  给我带来震颤
  我认不出
  我划下它,在我划的所有静物旁

夕阳还在,战斗或伸手

去看
  一支死亡金属摇滚乐队演出
  主唱嘶吼大叫,累了温柔低语
  疯狂的观众
  像一声令下,她说
  我们来玩个死墙
  人群从中间分开,再从两边撞回中间来
  他大叫,单立一条腿要去拼杀,
  那是一场欢愉的战斗
  我后退在阴影里看他笑
  竟想起我舅舅在酒桌上
  把对方喝倒,同样地他单腿直立
  红着脸大叫
  一场欢愉的战斗
  男人们就是这样想象世界?
  他们在人群中把腿撞瘸,我这个陌生女人
  把手给他。拉他起来,送他至门外的诊所
  男人们就是这样
  舅舅喝倒了。一个他至亲的女人
  至今还在清扫酒桌下的酒瓶碎片,把手给它
  送它们出门——往往是傍晚
  夕阳还在。
  我就这么听许多女人说,出门吧,夕阳还在
  就这么把手
  伸了出去

我总以为虚空当中
  有一种黏稠
  需要我
  抓起剪刀去剪
  有时这剪刀,夜夜像我的婴儿
  我们躺在被窝里
  一双颤抖的手指挥它
  朝空气剪去
  我们制造了缓慢的“咔嚓”声
  我们在爆破
  围墙。软乎乎的黏稠之墙
  朝他剪去一般在噩梦未醒时
  他死去了而我在看着他
  他不是别的什么人,他教会我
  使用剪刀,这技艺使我们免受许多生活的苦
  他死去了我总以为他在空气中
  梦到他了我就挥起剪刀确认

妈妈的讲述

怀着我时她想去养老院
  替我外公物色
  一个房间
  当时我们站在家门口
  等待出发
  她双手轻轻拍我,隔着肚皮
  讲述时问我有没有记忆
  关于那个艰难的抉择
  一个单亲妈妈
  肩上还背一个大大的帆布包
  总是如此,她一个人
  不停地置办和忙碌,在我和她
  都没有兄弟姐妹的年代
  等待时她旁边那位老者
  一直扯她的帆布包
  问妈妈,总是一个人吗?
  陌生的姑娘,你一定很辛苦?
  她无奈点头回应
  这位认知退回孩童
  忘记一切的提问者,我的外公
  被我妈妈留下,成为我的兄弟
  此后每天他陪我玩耍,把球抛到天空
  一度触摸到太阳、群星,高飞的大鸟
  最后带回些什么
  落在我手上
  当多年后我也和妈妈站在家门口
  等待出发时

非神话

我在楼上打开窗
  看着你的丈夫
  跟在你后面上楼梯
  我有一天经过知道他在读
  那个著名的推石头的故事
  他不越过你,也不看你膝盖以下的空
  他甚至悄悄的,都没有什么声响
  他推着你往上走的那股力量无形无色
  只是他青筋爆出
  我研究他这么多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关上窗下楼
  你已经往下,在楼梯上
  挪动
  那不是一颗石头的滚动
  更像心的跳动
  我不越过你,也不看你膝盖以下的空
  你丈夫在你们的房子前炒菜
  我经过,他知道我在读那个著名的
  推石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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