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买卖
当石碑、老人、屋顶和红花,汇聚一起,你再也无法确认生命虚实。
他们就这样浅浅地,挤在时空,
无声又巨大,
任由我们赋予名姓和赐予真理。
我的后半生,是否将为此番不明的孤绝
付出或明或暗的代价。
几年的缄默,难道还不够久,
足以掩盖幼年的口无遮拦。
同行者,踩的是大地,痛的是蚂蚁,
他们看看,走走,摸摸木门的沟壑,
再无言。
但有人学会了某种眼神技法。
在古街,佛像有铜制和木制的,
而僧侣,用眼睛选了石制的。
至始至终,我没听到言语,
一桩从庙宇蔓延至凡人寒舍的买卖,
如失声巨轮,缓慢靠岸。
在捂住口鼻的岁月里,请说点什么吧,
黑暗里,我看不见漂亮唇语。
请说点什么吧,恳求你,
说新娘渡河的故事,
就在我枕边,说出一切虚无,
哄我入睡。
孤悬
当我晨起,端着茶杯在阳台对楼的棉被已挂在天空
那是洁白的温柔乡
随风飘,又飘不走
当我晨起,总杵在阳台
看离太阳很近的棉被,悬停宇宙
我像担心我的孩子一样担心它们
雨,梦一样的泪滴,此刻对立
过分的日照也不行
风,那狂风更是林间不懂疾苦的狐
我在一个因果不明的清晨
起身看一间屋子点灯
有年轻男子在曙光没来时
抱出被子晾晒
他背着包出门
只剩一床棉被做成的乖孩子
迎风孤悬
我不想
我不想,用太多字来展示某种危险亲爱的,晚风醉人
你走时,风也拦不住那份潇洒
我站在辽阔地带
你是离巷口最近的人
穿堂风解开藏青色衣襟
你手握火红番薯
和一位失去声带的烤炉老人
分享巨大的甜
这看起来— —我至今无法形容
宝贝,当我扛着一袋黑麦
从你身旁走过
你结实的臂膀正遭受一场强风暴
如果你的心,无法辨别我粉色的指甲
那至少在你满身蜿蜒的血管,有一厘米
是因我而流动
我不想,重复谈论一种叫长久的词语
乌云在日照下奔逃,万年梓树优雅得体
不能去的森林,正阔绰招待每一个灵魂
我不想,在这普通的夜晚
细数两个普通人的神情
海风沸腾,你可以叫上更多的人
奔赴这段尚可麻木的疼痛
浅谈女性友谊
我们——沉默在水域你以桥墩为意象,我以砂石为希望
我们作诗,作到天亮
作,在一轮缓慢的涟漪
作,在田螺的旋转深渊
作,在知了的鸣叫中
作,骑着两艘沙船拉开的航道,将天空作黑
你将我作没,将我作枯
将我作进一瓶永不腐朽的橘子罐头
我颜色艳丽,却早已死亡
作,请继续挥洒斑斓的情思
我在计划未来,你已预谋分手
我也会作:熬过严寒,等凌霄花别在你耳后
我也会作:唱进行曲,学古怪舞姿
我们放开我们,作空一口涓涓之井
我们疼惜我们,翻开厚重字典
知彼此能扛起千吨大词
我作你,你作我
穿过滩涂和荒野,绕过男人和野玫瑰林
你我是否会抵达同一片平原
大部分的爱情
大部分的他和她,隔着一座天山冰雪从不因一滴女人的泪,消融
双臂成冰棍,吻不到黑色岩土
很多的蓝,从最尖锐的冰川悄然流散
恰好有人以为:爱,来了
男人运来一火车的苹果酒
浇在北极熊的爪印里
淡淡果醋香,令深海的鱼鄙夷沉浮
要颠覆冰封的国,撕碎月的清冷
架梯,攀爬,一次次滚落
只为点醒女人的酒窝 ,亲吻她的颌骨
忧郁,在天山的最顶端
缠绵打结。历经数年,委屈了一片北极光
她跑上山顶,又跑下来
两个渴望触碰的人,隔着一座天山
很长的悲鸣诗,在今晚,在两地,各自落成
海豹一直充当她的爱人,它长长的胡须
丈量无际的海。有时也成舟,载着她
在暗淡天际,隐匿于一段无色光阴
而那些逃亡的蓝,渐变为粉蓝
在他身边女孩的发冠上结晶,闪耀
偶尔你望着它,像一滴泪
沉醉今晚
当今晚成了今晚昨夜的风吹不进来
亦不知月亮在何处沉睡
西部的羊群结对,宛如南方的云朵
河蚌含一颗珍珠
就像女人挂一滴泪
所有发生止步于一扇古门
没有一本书能翻完,尤其在今晚
只见披绸缎的人,怀抱一枝茉莉在跳舞
没有一通电话可以道明,尤其在今晚
只见一位老人,用开水冲化药丸
时空不逆转,今晚只能是今晚
滋生的露水,只灌溉今晚路过的虫
无数颗星星,只投射今晚的捕蛇者
风霜只在今晚结痂,大雁只在头顶停留一秒
我所拥有的今晚,澄澈而丰富
清醒、忧郁、眩晕、飘逸、自由,直到沉睡
我像森林魔女,顺利度过今晚
指着一颗蘑菇变成鼻子,拼命地嗅着过往
和今晚的一切联想,相依为命
插花
我一次次割断它们的筋脉置于含有漂白剂的水中
看它们能在我的目光里,存活多久
我知道这是一场掠夺
以此证明:不懂惭愧的占有,不能带来天崩地裂
是,什么都无恙
最初的几天,紫依然紫,黄依旧黄
当悔意漫上心尖
所有门窗开启
没有一只蝴蝶闯入
一场活着的死亡在蔓延
但我上了瘾
罂粟花推倒蔷薇和绣球
瓶子一空,我习惯提着篮子和剪刀
去剪,去剪
一根枝干,一朵花,一片叶
我一遍遍修剪
让它们站着、倒着、横着、竖着
就在一瓶不流的水里
我提前体会一种长久的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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