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祛锈(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扬子江诗刊 热度: 14329
叶可食

不摇滚

那个男人像被煎炸多遍的麻圆一样疲倦
  他怀抱远山和一个
  女人的自画像。站在街角的皂荚树下
  抽远道而来的烟。仔细闻一下
  那香烟多少还带点杨柳依依的味道
  年轻时他们一起去黄山
  挂同心锁,此后再没有过多的出游
  让麻雀从段落中逃离那个不寻常的冬天
  吃过几次红汤面,她对生活的挑剔
  现于从面碗里细细挑拣切碎了的
  葱姜蒜。那时的快乐是流质的,如今都被
  舀进玻璃杯,跟随沙漏的翻动而
  频频点头。好一阵凄清
  注入正要起跳的落叶。乌云硬如一块煤炭
  裹紧的围巾中,任何咀嚼都成了雷声
  遗憾像挺着的肚腩不可撤回。环顾之后他发现
  这里正如她年轻时所想:“喜欢
  有斜坡的城市,围栏上种些月季
  屋后的树上,蝉鸣至死方休。就在那里独居
  少认识一个人,就少一份悲伤的可能。”

它所拥有的,并不比
  拥有更多东西的
  少些什么。漫步江滩公园,它有
  一点点冷,一点点
  绵密的荒凉
  比隔岸的灯火多一些拥挤。江风
  遥寄写意的回信,身体掉帧
  如未及皲裂的修正液,手背上粒粒的雪
  融化起来有粒粒的辛苦。比芭蕉
  多一些吊诡,又比呐喊
  多一点彷徨,看它们开成并蒂莲,然后被
  经年累月的飞肢解,看密雨
  啃食江心洲
  有过很多泥泞,缠绕鹭的双腿
  飞过一程之后,便不想继续再飞,沉溺于
  一株树过于苍白,于是成了一根
  柱状的云
  比理应如此,多出一点
  不得不,讽刺低檐避雨的人
  又不得不,成为他们

粮食与蔬菜

佝偻少年在车上推销他紧俏的喉咙
  爱心,如今以消弭的形式填补着
  电子屏的饥饿。我注意聆听那声“叮咚”——
  “支付宝到账”——以确证
  我无爱之心可否匀出少许空缺
  去关心,自我以外的疾病。人群在我周围
  但我难得见到人类。我更关心木头
  能否钉牢群山,以待流放的鲸鱼洄游
  云朵落成不白之马。日日夜夜,我比那少年
  更沉默。思考,又无果。或许只是出于某种
  叛逆的幼稚:好比中学二年级,男孩子
  课堂开小差,争相扮演某个最厉害的
  假面骑士——我无休止的思考行为恰似这样
  恰似“爱心叮咚”而后了无踪影;恰似
  佝偻少年的声带残损,奋力手舞足蹈
  也不过发出沉闷的嗡声;恰似此刻,冷风过后
  天与地之间,紧张的危机被阳光耙梳在
  某个角落。我下车,匀速,向着空气中
  不可窥见之手,移动。冬天严肃而危险
  因此关于时间的庆祝大多发生在冬天

玄武湖断章

亲密关系如同并肩散步,婚姻则是
  两人三足。欲望之尖直抵暮秋的码头,云霞绵密
  是化不开的养胃泡腾片——试图驱散
  湖水的臃肿,而每被颤音的鸣禽打乱
  湖心小渚正适合坐井观天:每个人
  呆头大鹅也不例外,与它对视,镜面映照出
  你我的疲态——置身鹅形小艇,早已怠于
  用力踏桨。白鸽叼走黄昏一如叼走你书的一页
  (于是我们不曾知晓结局)。但趁路灯未亮
  我们也绕塔三匝,嗤笑远处传来的嬉闹声
  孩子正滑倒在白桥的台阶上——

晚餐一瞬

言语虾滑般逐段凝固于目光的沸锅
  父亲如鱼吞吐,母亲伸出折叠的手臂
  他们拿出筷子搅拌,汤锅滑溜成婚姻的墓地
  涮一涮,就能在隔夜的餐点中再次复活
  一前一后,成为围观的食料之一
  也说俏皮话,也让锅碗碎成斩钉截铁的样子
  像衣服的两瓣布匹愈合于孩子这枚纽扣
  裹住了一个家庭的,如今又裹住了锅底的热气
  酸甜往事压缩进眼前这只橘子
  小酥肉趁热夺走回忆的伶仃,在他们对面
  镜像中的年轻情侣正共饮一杯苦茶
  砧板将平行的生活剁碎成泥,争吵就是翻炒
  靠着一个个恍惚中的镜像,冷却后
  他们又会黏如一碗拣不出彼此的粳米与糯米

祛锈

生活就像针管,抽离
  少年的甜。与繁华无涉的小镇
  有柔化山麓之手
  熨平诸多乏味的人
  像山间洪流将滚石送至
  人生入海口,也曾有梦,化作泥牛,行不过
  百里外的小城以东。虚弱的盘古
  撑不破这里的
  天似穹庐,笼盖
  心中四野——读书、打铁
  将白日梦嵌进骨头
  生锈的往事随身体在某一个梅雨季潮涌
  修鞋匠的女儿,米老板的妻子
  夜晚如松散的竹床,吱呀过
  寂寥的梦寐。铺子
  搬到了小镇背面,在每个无雨的黄昏
  他都会沿着溪流逆行上山,师傅说
  水的灵魂会动
  哇的一声
  就能吐出一片翻越山岭的云

金陵夜行

云朵孕育着一场巨大的坠落,骤雨之下
  我薄如一艘小艇,再也做不出比这更出彩的梦
  ——置身多数之中,却永远支持少数。手插口袋
  蜻蜓变红,天雷消解为耳塞中的鼻音,词语的
  左利手,也试着揩去古城慵懒的妆容
  江南口蜜腹剑,细雨和阳光均等地承受死亡
  活着也是一种死。你好,乞讨者,二维码折叠了
  叮咚声响的温存;你好,虎踞关,左边是
  清凉山——公园,右边是发热——门诊部
  永远卖不出去但永远芳香四溢的烤红薯你好
  大都会烘焙着新出厂的青年人。司机
  焦躁于深夜的拥堵,但我是险些成为司机
  而最终仅仅是徒步行走着的路人。饲养云朵
  早已没有暴利可图,我因爱而喜欢这个字
  就像我是乌鸦,天生就是黑的。前往北方的
  云南路,交通横错如盘,我是一枚棋子。今夜
  我绕随园行走,如金鱼试探玻璃围栏,碰壁而
  不可进入——其实是不想进入——绕园三匝
  我因拥有可随时进入的资格而丧失了什么
  一粒雪,不溶于水,才有资格评判寒冷的厚度

阴雨天走路指南

绿灯还剩20多秒而后突然转红
  踏出去的脚,像卡通片里的汤姆
  悬空于追逐的夹缝,坠落感
  将自己拆解成
  大大小小被积雨云松绑的猫。雨水
  没入棉衣,留下寂静的抓痕
  走路就像呼吸,就像紧盯一个
  连贯的签名,当我费心模仿什么的时候
  其实早已陷入“什么”之中,走路
  就是生活?
  我不专注于此,但也可以走得很好?
  比如此刻,收回右脚,踮两下,立定
  俨然一个走了二十年的走路学家
  重新踏上斑马线——天在下雨,大楼
  像城墙围瓮,我摸索人生的边门
  走出去,向多数的喜乐靠拢,但又拒绝
  靠得太近——我这样琢磨走路
  走路就变得异常艰难,像写诗
  给语言戴上一张
  精致的面具(所幸我琢磨的不是
  该如何呼吸)——九点零八分,“迟到”的分秒
  是我抽出的肋骨,在和我的另一半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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