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迹
林翳,若你追逐蓝色雉尾:那轻盈的
升起。那永恒的不得。
树杈,流转的心
也成了眼睛,为了
风的一点踪迹
人类的目光刚触及
想象力的趾爪,便
栖身于下一处。
为此,走尽天空中的
小径;阳光也只是
它们弹奏的台阶
整个午后,纤弱的躯壳
已远去,但振羽声
仍如露水般到来
雪天看大人们祭祖……
探出的峭壁。他们总在停车,总在
寻找高处,迟疑。
雪地里,反复揉动
那未眠之火,湿漉漉的焰。
拨动贫瘠的木棍,
一沓纸升起、落下。
陡峭的空气里,他们内蒙古的母亲
陕南的母亲贵州的父亲东北的父亲
升起又落下……
他们相信,是迟来的爱
编织着那些灰烬。天空的
风箱那么广阔,雪
那么广阔,此刻并不用来振翼。
一柱悲伤从云间下来,而
困顿正沿山路回家……
庆幸那时我尚小,雪花
尚能教会我平静。从愚钝的山巅
来临,雪花和雪花,盈满了
世间的弯曲和挪动。它们不安,
却未沾染声响
土豆贼
晚饭后河水匍匐,坡间,土豆们于黑暗中小憩
泥土等待着指甲,麻袋宽大,
等待错误一颗颗落进去……
我学他们,逃跑至凉亭。
茁壮而紧凑的呼吸中,又一次
回到晚风中的身体里。他们
谈论盐、开水和辣椒面,
谈论无止息的火焰。我想象着
空气里的追逐者,硕大的愤怒
沿河岸成熟、迸开……
那时,夜空轻轻捶打着
我们的狡黠。那些
比云母更薄的狡黠
会抵达对岸
县城广场——锅庄和轮滑课
远处,火被舞蹈包围,黑色的风被嬷嬷们编织得
更宽大;多少次,我们幻想
抬高旱冰鞋,挪近空气中
那团火焰的边缘,用滑轮
分开火与火的影子
但母亲们总赶在下课前,
拥成圈眺望。每晚,她们
焦急的目光轻轻鞭打
我们的身体,于是失去平衡……
标志桶一个个摔倒,抖掉
膝盖的灰,那时火已落下
书法老师
最初,知识在食指第二个关节停住。他要一次次从记忆中展开
那不存在的东西,像示范一场振翅飞行
但他们尚小,不懂得那被坦诚修饰的
自尊心,于是他们诧异,或欢呼。
唯一确凿的是一个乌黑的“永”,优美
而近乎高傲,容不下半点犹疑
“我五岁那年就……”今后他们将多少次
亲自拾起这缺乏想象力的叙事,遂忆起
某个遥远午后,一些被打翻的墨汁和
贪婪的摹绘。而他们将依旧不会握笔——
如何把自己悬空交出去
仿佛过了很久,他打开一卷书,退回到
那些迟缓的、以光影为食的偏旁里。教室
柔和得如同一只狐狸。再抬头时
又好像看见,许多只手在雪地里爬行
雨夜
因为雨,入夜的卷帘门轻响隔壁,女人的呵斥声尚未熄灭
母亲执意写最后的蚕头燕尾
短暂腾空的耐心划伤了黄草纸
“许多年了,我不再会……”我熟稔地推辞,
毕竟,握住母亲的腕写如斗的字,就像
向她示范如何生活
于是假意催促:该睡了; 一面驻足,
从暗处望向灯下翻飞的手
那是怎样的稚嫩! 仿佛是在雨中
描画湿漉漉的火柴,很快又犹疑起来
多年前,书法班教室,母亲
拉开后排的椅子,把目光系在他身上,
他贪玩,好动,他是位天才的初学者……
梦中,金黄的枇杷一颗颗落下,此刻
正从窗边走入一只老虎
云上
昨天 明天和今天人们为一块猪肉
一只银手镯
忙碌 河水
从身旁流过 他们
并不感到沮丧
大渡河向东去了
县城还在云里
人们骑摩托车 叫卖青菜
人们用剪刀时割伤自己
他们剪开葡萄粗壮的
茎秆 一把
变成两把
大渡河从身旁流去了
石碑说
“1863年5月
石达开在此全军覆没”
桥边 阳光短暂地探头
学生们要过桥
(几日降水后河水浑浊)
学校里有新印的课本
“包书皮,写名字”
老师在讲台上比划
学生们等待午饭的铃声
栅栏门打开
“一份烤洋芋,加辣椒面”
昨天 明天和今天
河水从身旁流过
女人们怀孕 衰老
买廉价化妆品
男人们腰椎渐弯
把咒骂声推入烟灰
往北去的人唱道
“这是云上的日子——”
载着一车柑橘
向雅安 向成都 向更远处
(夏日河水浑浊)
山谷 于是响起
那甘甜的颠簸声
(大渡河就向东流了)
昏黄的表皮曾被
许多只手剥开
夜晚 那芳香让他们流着泪
翻过另一座山头
也不感到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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